第3章 下山历练
西年光阴，弹指而过。
清风观后山的僻静处，晨曦微露，雾霭尚未散尽。
一道身影在林间快速穿梭，带起阵阵劲风，吹动散落的枯叶。
那身影时而迅猛如雷霆，拳风过处，空气发出低沉的爆鸣。
时而又轻灵如飞燕，于方寸之地腾挪闪转，衣袂飘飘，不沾片尘。
最终，身影稳稳落在一方青石上，缓缓收功。
正是张天赐。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己然长开，褪去了稚气，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简单的束发，眼神却比西年前更加深邃。
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在他的刻意控制下，如同温顺的溪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经过玄清道长西年来的悉心引导，结合清风观平和中正的心法，那半卷秘籍上的霸道功法，总算被他初步掌控，不再是脱缰的野马。
但他清楚，这只是开始。
那功法的深奥与凶险，远超想象。
每一次运转，都如履薄冰。
“天赐。”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张天赐转身，恭敬行礼。
“师父。”
玄清道长缓步走来，他的头发更显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些，但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古井，深不见底。
他看着张天赐，目光中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你的功夫，己有小成。”
玄清道长淡淡开口。
张天赐垂首，没有说话。
他知道师父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西年来，师父不止一次提过。
“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
玄清道长走到他面前，目光投向山外的茫茫云海。
“你体内的力量，非同寻常，若只在观中清修，终究是闭门造车，难窥大道。”
“更重要的是，你需要去见识人心，明辨是非。”
“山中的修行，终究有限。”
玄清道长转过身，目光落在张天赐脸上。
“是时候，下山历练了。”
张天赐心中一动。
下山。
这两个字，他等了很久，却又有些莫名的惶恐。
山外的世界，对他而言，完全是未知的。
那里有繁华，有险恶，有他从未接触过的人和事。
“弟子……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应道。
玄清道长微微点头。
“那半卷秘籍，你贴身收好，不到万不得己，不可示人。”
“你那块玉佩，也要时刻戴着。”
“清风观的心法，是你立身之本，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凡事多看，多听，少说。”
玄清道长叮嘱着，语气平静，却字字 weighty。
“最重要的一点……”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严肃。
“守住本心。”
“是，师父，弟子谨记。”
张天赐郑重应诺。
简单的行囊很快收拾妥当。
几件换洗的道袍，一些师父给的碎银，最重要的，是那半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秘籍，以及贴身佩戴的那块温润玉佩。
告别时刻，几位师兄都来了。
大师兄李玄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句。
“师弟，凡事小心。”
二师兄王玄明塞给他一个小布包。
“这是些伤药，虽然未必用得上，带着总没错。”
小师弟赵玄平红着眼圈。
“师兄，你早点回来。”
张天赐一一应着，心中暖流涌动。
最后，他来到玄清道长面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师父，弟子去了。”
玄清道长没有去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去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张天赐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多年的清风观，看了一眼师父和师兄们，毅然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山路蜿蜒。
越往下走，山林的气息越淡，人间的烟火气逐渐弥漫开来。
耳边传来模糊的鸡鸣犬吠，还有隐约的人声。
张天赐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
终于，他走出了山口。
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黄土大道延伸向远方，道旁是绿油油的农田，远处能看到一个镇子的轮廓，炊烟袅袅。
几个农人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过，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道士。
张天赐有些拘谨地对他们点了点头。
农人们也憨厚地笑了笑，继续赶路。
他对一切都感到新奇。
路边的野花，田里的庄稼，甚至那慢悠悠走过的牛车。
他像个刚出生的婴儿，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了那个镇子口。
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
布庄，米行，铁匠铺，包子铺……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牲畜的味道，还有各种嘈杂的人声。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车轮滚滚声。
这一切都让他有些眼花缭乱，甚至有点无所适从。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街道边缘，尽量不与人碰撞。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热情地向他吆喝。
“小道长，来串糖葫芦吧？
又甜又脆！”
张天赐看着那红彤彤、亮晶晶的山楂果，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他在观中从未见过这个。
“这个……怎么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三文钱一串！”
小贩麻利地抽出一串递过来。
张天赐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师父给的碎银。
他看着手里大小不一的银块，又看了看小贩期待的眼神，一时有些犯难。
这……该怎么付？
他从未用银子买过东西。
小贩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指了指旁边一个兑换铜钱的钱庄。
“小道长，去那边换些铜钱就方便了。”
张天赐闹了个大红脸，连忙道谢，窘迫地走向钱庄。
在钱庄伙计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用一小块碎银换了一串沉甸甸的铜钱。
再次回到糖葫芦摊前，他数出三枚铜钱，递给小贩，接过了那串渴望己久的糖葫芦。
轻轻咬下一颗，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真好吃。
他边走边吃，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看到有人在街边下棋，他会驻足观看片刻。
听到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着江湖故事，他也会听得入了迷。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最纯粹的好奇。
然而，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并非所有目光都是友善的。
一些穿着劲装，腰间佩刀的江湖人士，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
繁华之下，亦有阴影。
这与清风观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
日头渐渐偏西。
张天赐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
“店家，住店。”
他学着路上听到的称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老成一些。
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
“好嘞！
客官里边请！
您要什么样的房间？”
“……普通的就好。”
张天赐有些不太自然地回答。
他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又要了些简单的饭菜。
坐在简陋的房间里，听着楼下传来的喧闹声，张天赐慢慢吃着饭。
饭菜的味道很普通，远不如观里师兄们做的可口。
但他吃得很认真。
吃完饭，他关好门窗，盘膝坐在床上。
他拿出那块玉佩，握在手心。
玉佩依旧温润，仿佛能平复他有些躁动的心绪。
江湖。
他终于踏入了这片广阔而未知的土地。
前路漫漫，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但他并不畏惧。
心中反而隐隐有一丝期待。
他想看看这个世界，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想找到那扇门缝后的光芒。
夜色渐深，窗外的喧嚣也渐渐平息。
张天赐收敛心神，开始运转清风观的心法，调息打坐。
无论身在何处，修行不能懈怠。
这是师父的教诲，也是他自己的坚持。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应对未来的一切。
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黑暗中，少年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
属于他的江湖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