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持续不断地侵蚀着金属表面，那腐蚀的痕迹逐渐勾勒出一张张好似在尖叫的人脸，扭曲而惊悚。
他右臂的数据旋涡如同一个疯狂旋转的宇宙黑洞，内部闪烁着诡异的光弧，不受控地急剧扩张，瞬间将两架无人机吸附其中。
无人机的金属外壳在强大的引力下扭曲变形，最终如燃烧的流星般被撕裂，拖着长长的火尾坠落。
爆炸产生的气浪猛地掀开他的皮夹克，露出后颈那焦黑的神经接口，在本该印着佣兵编号的位置，此刻爬满了藤蔓状的发光代码，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警告！
非法协议持续扩散！”
脑机接口的女声因电流杂音而变得扭曲、沙哑。
陆沉毫不犹豫地撞开通风管道的格栅，冲进污水横流的下水道，匆忙奔逃。
他的靴底不断踩碎不明生物的眼球，那些眼球迸出荧绿色的黏液，溅射到墙上，形成了宛如神秘星座般的奇异图案。
此时，从他腿部裂口渗出的荧绿色纳米修复液，一接触空气，便迅速凝结成蛛网状的防护层，同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这气味竟和记忆里培养舱消毒剂的气味一模一样，令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怀表在口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陆沉慌乱地掏出，母亲的笑脸在全息投影里闪烁。
他惊恐地发现照片边缘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撕扯，正一点点溃散成马赛克，那画面就像三年前他在手术室外，眼睁睁看着监控屏幕上母亲生命体征曲线逐渐消失，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下意识地攥紧表壳，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母亲的影像，可随着他的动作，表壳裂纹里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加速逃逸。
“抓住那个铁皮垃圾！”
上方传来经过改装、带着猫王唱腔般的合成音咆哮：“小猫咪~让叔叔看看你的……”陆沉趁追兵分神的瞬间，突然暴起发难，数据旋涡瞬间发力，将三架无人机拧成麻花状。
在爆炸的火光中，他不经意间瞥见苏离踏碎广告屏的军靴底纹，那里用荧光涂料画着一只歪扭的纸鹤，和母亲曾经教他折的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猛地一震。
此刻，苏离正站在两百米高的全息广告屏上，监察者制服的下摆被数据风暴肆意撕成流苏状。
她俯瞰着下方贫民窟那错综复杂的钢铁迷宫，瞳孔里瀑布般刷新的定位信息突然毫无征兆地停顿了0.3秒。
这个极短暂的误差，却足以让某个代表陆沉的红点从监控网中消失。
“监察者07号，请确认清除进度。”
耳机里传来主脑那不带丝毫感情、冰冷刺骨的质问。
“正在校准坐标。”
苏离运用她熟练掌握的声纹模拟技术，恰到好处地制造出电流干扰效果。
为了进一步拖延时间，她故意用力踏碎一块广告屏，让坠落的数据碎片在下方巷弄里引发二次爆炸。
在浓烟升腾而起的方向，有个身影正奋力攀上废弃高架桥，那正是陆沉。
陆沉的机械手指死死抠进混凝土缝隙，老旧的桥体钢筋在他脚下不堪重负，发出令人心悸的哀鸣。
追捕者的浮空摩托在头顶不断盘旋，强烈的探照灯灯光扫过他藏身的桥墩时，怀表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蜂鸣——母亲的照片此时只剩下半张脸，似乎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一道五米长的能量束在雨幕中折射出棱镜牢笼般的光影，劈开雨幕，朝着陆沉迅猛袭来。
陆沉迅速翻身，跃向对面的广告钢架。
右臂像是本能反应一般，下意识地迎向那道能量束，数据旋涡瞬间发力，将能量束扭曲成诡异的紫色虹吸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头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视网膜如同被一道强光照射，陌生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白色实验室里，穿防化服的老者正将试管插入培养舱。
培养舱玻璃折射的日期显示为2024年3月21日，与怀表停摆时间相对应。
舱内少年睁开机械义眼，胸口铭牌写着“NEO - 01”。
老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记住，你是人类最后的……”剧烈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将他瞬间拉回现实，记忆也随之被无情撕碎。
陆沉重重地摔进垃圾堆，手掌在混乱中摸索，发现掌心粘着半张烧焦的工作证。
照片上的老者眼窝深陷，面容憔悴，姓名栏写着“苏启明博士”，职务是“涅槃计划首席研究员”。
而且，烧焦的工作证上还残留着培养舱特有的低温灼烧触感，这触感与记忆中的某些片段相呼应，让他心中充满疑惑。
“找到你了。”
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苏离的监察者长靴稳稳踩住工作证，枪口纹路亮起蓄能蓝光。
她身后盘旋着十二架棱镜无人机，将陆沉严严实实地笼罩在交叉火力网中。
陆沉突然笑起来，举起正在晶格化的右手：“你不好奇我吃了什么吗？”
数据旋涡在他掌心迅速坍缩成黑洞，强大的引力瞬间爆发，整片街区的霓虹灯在同一时刻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纷纷爆裂。
在绝对黑暗降临前的刹那，他敏锐地看见苏离的瞳孔闪过一串异常代码——那分明是二十世纪的老式条形码，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坚信，苏离身上一定隐藏着与自己相关的重大秘密。
黑暗持续了十七秒。
当应急照明重新亮起时，陆沉正蜷缩在某间地下诊所的通风管里。
诊所招牌用霓虹灯管拼出“老钱义体维修”，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来路不明的机械器官，每一件都似乎在诉说着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新货？”
满脸油光的胖子钱多多从柜台后探头，他那采用初代视网膜扫描技术的机械义眼伸缩对焦，发出老式相机卷片般的声响，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嚯！
这不是上个月黑市悬赏的……”他突然猛嗅，鼻翼快速扇动，“涅槃计划的味道，错不了！”
柜台下的暗格自动弹开，里面躺着一支锈迹斑斑的神经注射器，他一边拿起注射器把玩，一边说道：“2024年3月的古董货，专治主脑的电子花柳病。”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诊所的防盗电网瞬间自动激活。
陆沉迅速反手握住震动刀，警惕地看向西周。
这时，他看见钱多多正对着监控屏幕吹口哨——画面里苏离站在诊所正门，监察者制服纤尘不染，宛如一尊冷酷的战神。
“后门密码是圆周率前二十位。”
钱多多一边说着，一边扔来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记得把垃圾箱带上，那上面印有‘情感模拟器3.0 - 己报废’的激光蚀刻字样，里面装着主脑上个月报废的情绪模拟模块，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陆沉撞开后门时，听见钱多多正在对苏离扯谎，用着黑市切口说道：“那小子往焚化厂去了！
我这有追踪粉尘，打八折！”
酸雨如冰冷的钢针，不断刺在他身上，而他怀里的母亲照片，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又消散了一寸，仿佛在一点点宣告着他失去的过往正无可挽回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