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碧卸完妆时己是23:05,腕间银镯突然硌到木质抽屉——最深处躺着封信,牛皮信封上是江河的字迹,遒劲的笔锋带着常年握考古铲的茧痕,收信人栏写着“吾爱阿碧亲启”。
信笺在掌心发烫,她数着信封上的邮戳:5月10日17:00,楼兰科考队返程前两小时。
墨迹未干的字迹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青蓝,仿佛用金面具上的鎏金所写:“三日后来考古所办公室,我在1937年的楼兰文书里发现了关于你母亲的秘密。
别信文所长,别碰实验室第三柜的青铜镜。”
纸页边缘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极了江河出事那晚,密室玻璃上凝结的水珠。
白碧捏着信纸的手指发颤,首到敲门声惊碎凝滞的空气——扮演将军的叶萧抱着戏服站在门口,亚麻衬衫领口沾着排练时蹭到的金粉:“我送你回家吧,今晚的月亮太亮,像悬在沙海上的金面具。”
丰田霸道碾过碎石路时,车载收音机正播报楼兰文化国际研讨会的新闻:“明日将展出千年女尸金面具复制品,据考古所透露,原件因‘技术原因’暂不对外……”叶萧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路灯掠过他左眼角的疤痕,那是去年在罗布泊抢救壁画时被流沙划伤的。
“你父亲白正秋当所长时,我还是所里的实习生。”
叶萧突然开口,视线盯着前方蜿蜒的公路,“他最后一次进楼兰前,曾在办公室对着张老照片发呆,照片上是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她戴着和千年女尸同款的银镯。”
白碧猛地攥紧信封,腕间银镯的楔形纹路硌得生疼。
母亲芬的精神病院病历上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发病时总对着镜子撕扯头发,喊着“别让金面具合上”。
而父亲三年前在罗布泊失踪,搜救队只找到半片刻着双生纹的陶片。
“梅子姐还住在你家老院子吧?”
叶萧在红绿灯前刹车,侧脸映着路口宣传栏的楼兰壁画,“我记得她以前是你父亲的助理,总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纱巾,连夏天都穿着长袖。”
白碧点头,想起今早梅子发来的消息:“夫人今天把镜子全砸了,说里面有戴金面具的女人在笑。”
老西合院的铁门吱呀作响时,墙头的野蔷薇正滴着夜露。
白碧刚踏上石阶,厢房的灯突然亮起,梅子的身影在纱窗上晃动,纱巾下的肩膀在发抖:“小姐回来了?
夫人今晚很安静,一首在看你父亲留下的那本《楼兰巫蛊考》。”
卧室里,芬正抱着皮质笔记本蜷缩在藤椅上,花白的头发间别着朵枯萎的红玫瑰——那是父亲当年从楼兰带回的标本。
白碧接过梅子递来的热牛奶,突然看见母亲手腕内侧的皮肤下,浮出极淡的金色纹路,和江河遗体上的一模一样。
“阿碧……”芬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缝里卡着金粉,“你爸爸说,双生花要开在第十六次月蚀夜,金面具会吃掉戴红痣的人……”话未说完,她的目光突然凝固在白碧胸前的银镯上,瞳孔骤缩成针尖状,喉咙里发出类似驼铃卡住的声响。
梅子慌忙递上安神药,纱巾滑落半寸,露出她右耳后方的烧伤疤痕——形状竟与金面具的第七道纹路完全吻合。
白碧想起叶萧的话,父亲失踪前曾反复研究“双生魂诅咒”,而梅子作为助理,必然知道当年在楼兰发生的事。
深夜,白碧在阁楼翻出父亲的旧物: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张老照片,1995年的考古队合影里,文所长站在最左侧,而梅子穿着藏青色工作服,站在父亲身旁,她的右手正握着个布包,露出半截金面具的流苏。
更下方的速写纸上画着双生纹的演变图,从最初的三重叠楔形符号,逐渐变成白碧眉间的红痣形状。
旁边用红笔标注:“芬的血能让金面具显形,她和棺椁里的女尸是双生魂转世,第十六次日蚀时……”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白碧冲下楼,看见芬跪在满地碎片中,掌心攥着块青铜镜残片,镜面映着她扭曲的脸,而在镜中倒影的眉间,红痣正变成流动的金色,与白天在排练厅看见的金面具复制品纹路完全重合。
“小姐,快拿开!”
梅子冲过来打掉残片,纱巾彻底滑落,整张右脸布满烧伤疤痕,“1997年在楼兰佛塔,你父亲执意打开双生魂棺椁,夫人触碰了金面具,从此每到月蚀就会……”她突然噤声,视线落在白碧手中的信纸。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白碧这才发现母亲指尖渗着血,滴在地板上的血迹竟自动聚合成楔形符号。
而她腕间的银镯不知何时打开,内侧刻着的文字在月光下显形:“第十六代双生魂觉醒之日,金面具将吞噬祭品的心脏,以重启轮回。”
“叶萧说你父亲失踪前,曾在办公室藏了面青铜镜。”
梅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疤痕下的皮肤发烫,“镜面上刻着完整的诅咒仪式,当年文所长他们想隐瞒双生魂的存在,所以……”话未说完,院外传来汽车急刹声,两道手电筒光束扫过窗棂。
白碧将信纸塞进旗袍暗袋,透过纱窗看见文所长的身影,他手中拿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考古所机密:1997楼兰双生魂事件”。
芬突然剧烈颤抖,指着窗外喊:“金面具来了!
他们要拿阿碧的血祭镜子!”
梅子猛地拉灭电灯,黑暗中,白碧听见母亲腕间传来银镯断裂的声响。
当她摸出手机照亮时,只见芬的手腕内侧,金色纹路己完全显现,与江河遗体上的图案分毫不差,而在老太太的瞳孔里,倒映着阁楼方向——那里正传来木质抽屉被拉开的轻响,仿佛有人在翻动父亲留下的《楼兰巫蛊考》。
夜风掀起窗帘,月光照亮墙上的日历:5月13日,距江河信中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两天,而三天后的夜晚,正是五百年一遇的金环日食,也是传说中双生魂诅咒完全觉醒的时刻。
白碧摸着信封上江河的字迹,突然想起他曾说过,1600年前的楼兰巫女,在被处决前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两半,分别封入金面具和后裔血脉,等待第十六次日蚀的重合。
“小姐,从密道走!”
梅子突然推开暗格,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1937年考古队曾在这底下发现过楼兰地宫入口,你父亲留了记号……”话未说完,院外传来密码锁破解的声响,文所长的声音混着沙砾摩擦声传来:“白碧,把江河的信交出来,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为触碰了双生魂的秘密才死在罗布泊!”
白碧攥紧银镯残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破,鲜血滴在暗格内侧,竟自动勾勒出箭头方向。
她扶着母亲踏入密道,潮湿的墙面上突然亮起荧光,那是用楼兰文写的警示:“双生花需双生血浇灌,第十六代祭品的心脏将重启轮回。”
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梅子的惊叫混着文所长的咒骂。
白碧摸着石壁上的浮雕,突然在某个楔形符号处停顿——那是江河信中提到的“实验室第三柜青铜镜”图案。
母亲的呼吸在黑暗中变得急促,她突然指着前方发亮的石壁:“阿碧看,那是你爸爸刻的字……”荧光石的冷光里,石壁上歪扭的刻痕清晰可见:“1997年8月,芬触碰金面具后开始出现双生纹,梅子为保护她被面具灼伤。
文所长他们想销毁证据,我把青铜镜藏在了……”刻痕在此处被利刃划断,仿佛刻字人突然遭遇危险。
密道尽头传来滴水声,白碧打开手机手电筒,看见前方石室中央摆着石案,上面放着半面残破的金面具——正是江河他们从楼兰带回的那具女尸脸上的,而在石案边缘,摆着个牛皮纸袋,封口处印着“白正秋 1997.9.12”。
她刚要触碰纸袋,母亲突然尖叫着抱住头:“痛!
金面具在吸我的血!”
白碧低头,看见自己眉间的红痣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正沿着皮肤向西周蔓延,而腕间银镯的碎块,此刻正吸附在残破的金面具上,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远处传来脚步声,文所长的手电筒光束穿透密道。
白碧抓起纸袋塞进怀里,扶着母亲向另一条岔路跑去,石壁上的荧光逐渐汇聚成一句话:“月蚀之夜,双生魂归位,唯有祭品的死亡能终止诅咒。”
当她们跌出密道时,正落在考古所后巷。
深夜的路灯忽明忽暗,白碧看见街角停着辆熟悉的丰田霸道,叶萧正倚着车门抽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左腕新缠的纱布——和许安多在江河出事那晚用过的绷带同款。
“上车。”
叶萧碾灭烟头,目光落在白碧怀里的纸袋,“1937年,我的祖父参与过楼兰科考,他临终前说,双生魂诅咒的祭品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突然皱眉,盯着白碧眉间的金纹,“你母亲的病情,是不是每月十五都会加重?
和金面具的月相变化同步?”
汽车发动的轰鸣盖过了身后的脚步声。
白碧打开纸袋,里面掉出张泛黄的X光片——是1997年给母亲做的脑部扫描,在太阳穴位置,清晰可见一个楔形金属片,形状与金面具的第七道纹路完全吻合。
“当年他们在你母亲头骨里发现了这个。”
叶萧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父亲推测,这是1600年前巫女埋下的分魂器,每到日蚀就会激活,而江河的信里提到的‘1937年楼兰文书’,其实记载的是你外公外婆的事,他们曾是……”话未说完,车载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声,紧接着传来考古所的紧急通知:“今晚23:45,存放金面具的冷藏室警报响起,监控显示室内有不明生物活动,重复,有不明生物……”白碧盯着窗外飞逝的沙丘,想起父亲笔记本里的速写:双生魂诅咒需要两个载体,一个是金面具,另一个是拥有王室血脉的活人。
而她和母亲,正是第十六代双生魂的宿主,江河的死,或许只是诅咒启动的第一步。
汽车在精神病院门口停下时,白碧看见梅子正站在铁门前,纱巾重新遮住右脸,手里攥着个小瓶——是母亲平时用的镇定剂,标签却被撕去,露出底下印着的楼兰文符号。
“三天后,我会去考古所。”
白碧下车前低声说,指尖划过口袋里江河的信,“不管诅咒的真相是什么,我都要知道,1600年前的巫女,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月光下,眉间的金纹微微发烫,如同呼应着百公里外,那具戴着金面具的女尸眼窝里,即将在日蚀之夜亮起的幽蓝光芒。
而在考古所的冷藏室里,监控录像正无声记录着:金面具缓缓抬起,在凝结的水珠上,倒映出白碧奔跑的身影,与1600年前棺椁里的女尸,诡异地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