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站在虞宅黑漆大门前,雨水顺着她的伞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泛着青铜器锈蚀般的青绿色。
她第三次核对手中的牛皮纸信封——火漆印己经碎裂,但那个与玉璜上完全相同的符号依然清晰可辨。
照片背面的血字在雨气中似乎变得更加鲜红:"见觚足者,入阴阳冢"。
"沈博士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七分钟。
"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墨抬头,看见虞清欢斜倚在二楼雕花栏杆边,珍珠灰的睡袍在雨幕中像一团凝固的雾。
她手中的红酒杯倾斜,酒液在暮色中如同鲜血般垂落,恰好滴在沈墨的伞面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黑漆大门无声滑开,沈墨收起伞,注意到门轴转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青铜轴套上涂着厚厚的油脂,是古法保养精密机关的手法。
"请随我来。
"管家模样的老者从阴影中浮现,手中的油灯照亮了回廊两侧的玻璃展柜。
沈墨的呼吸微微一滞——柜中陈列的青铜器无一例外都在足部有着相似的绿锈图案。
回廊尽头是一间圆形书房,西壁书架呈八卦排列。
虞清欢己经换了一身墨绿色旗袍,蛇形戒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面前的红木案几上,那件青铜觚正静静立在黑丝绒底座上。
"你父亲的笔记带来了吗?
"虞清欢的指尖轻抚觚身,翡翠戒指与青铜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墨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案几另一侧的物件吸引——那是一枚犀角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与父亲探险照片里从不离身的那只一模一样。
"1987年9月,三星堆三号祭祀坑。
"虞清欢突然说出一串数字,"你父亲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沈墨的指尖掐进掌心。
这是父亲失踪前最后一次考古的日期。
"官方报告记载只有象牙和玉器。
""官方报告。
"虞清欢轻笑一声,蛇戒突然划过觚足内侧,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就像这件觚的鉴定报告一样充满艺术加工?
"青铜觚被旋转了九十度,觚足内侧的刮痕在特定角度下,竟然组成了一个清晰的符号。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上,用朱砂反复描摹的图案。
"这是什么?
"沈墨的声音有些发紧。
"钥匙。
"虞清欢从案几下抽出一卷竹简,"或者说,地图的一部分。
"竹简展开的瞬间,书房里的灯光突然闪烁。
沈墨看到竹简上绘制的山脉走势与父亲笔记中某页草图惊人地相似,只是多出了几处朱砂标记。
其中最大的一处,恰好位于栖霞山南麓。
"阴阳冢?
"沈墨抬头,发现虞清欢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呈现出诡异的双环结构,就像...就像展柜里某些青铜器上的纹饰。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书房角落的玻璃展柜。
沈墨这才注意到,柜中陈列的并非古董,而是一排排玻璃标本瓶——每个瓶中都漂浮着一枚眼球,瞳孔在福尔马林液中依然保持着收缩状态。
最靠近她的那个瓶子上,标签写着"1999.9.9",瓶中的瞳孔是琥珀色的,深处有一圈金色环纹。
"时间不多了。
"虞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冰冷,她推开书房暗门,"九幽的人己经盯上那件觚。
"暗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铜锈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气味。
沈墨犹豫了一瞬,锁骨间的玉璜突然发烫,像是在催促她前进。
石阶尽头是一个圆形地窖,西壁点着长明灯。
地窖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一个人形物体,覆盖着绣有八卦图案的锦缎。
虞清欢掀开锦缎的瞬间,沈墨的呼吸停滞了——那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穿着二十年前的探险服,胸前挂着的工作证上赫然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他不是失踪。
"虞清欢的手指轻抚干尸额头上那个与青铜觚足部相同的符号,"他是自愿成为守门人的。
"干尸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卷竹简。
虞清欢掰开僵硬的手指,竹简展开后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一块与沈墨颈间玉璜形状完全相同的玉器,只是颜色是血一般的红。
"阴阳双璜合璧之时..."虞清欢的声音越来越轻,突然,她猛地转头看向楼梯方向,"他们来了。
"楼上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沈墨看到虞清欢的蛇形戒指突然变得通红,像是被加热的金属。
"从后门走。
"虞清欢塞给她一个牛皮纸包,"去栖霞山,找守碑人。
"沈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入一条狭窄的密道。
在暗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她看到虞清欢摘下翡翠戒指按进干尸额头那个符号中,整个地窖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密道潮湿阴冷,沈墨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
当她终于推开尽头的石板爬出地面时,发现自己正站在秦淮河畔的一个废弃码头边。
雨己经停了,月光照在她手中的牛皮纸包上。
沈墨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是那件青铜觚,觚足内侧的符号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
远处,虞宅的方向突然腾起一道青烟,在夜空中形成一只巨大的眼睛形状,瞳孔处正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符号。
沈墨握紧青铜觚,向栖霞山方向跑去。
她颈间的玉璜越来越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而在她身后,秦淮河的水面下,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