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昏定省
翊坤宫内，宫女们捧着玫瑰水徐徐而入，伺候华妃起床梳妆。
颂芝拿着一把红色簪花的木梳，一下一下替年世兰梳头。
瞅着梳洗的小丫鬟们都退了出去，颂芝这才低声开口，“娘娘，其实昨日您何必这么麻烦，您若是看她不顺眼，首接让周宁海处置便是，何必还要浪费皇上赏赐的茶叶呢……”颂芝当然愤愤不平。
宫里新来的丫头，给翊坤宫提鞋都不配，娘娘居然也能容她？
真是白白浪费皇上赏赐的雨前龙井了。
“这丫头好歹也是八旗出身，本宫若是随意处置，传出去岂不是遭人非议？”
镜中的年世兰垂眼，满脸的不在乎。
更何况她年世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差这一壶龙井么？
皇上待她，左右是看在哥哥和她的家族势力份上，能有几分真情可言？
年世兰理了理旗头，波澜不惊道，“皇上昨儿个都那样说了，本宫要是这么处置了，岂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
末了又瞅了眼颂芝，“她表现如何？
可有怨怼之言？”
“她哪里有那个胆子，就算安排她那些粗重的活都是抬举她了。”
“这样就够了，好好盯着她吧，也不用苛责她，表面上正常对待就行，以后自有她的用处。”
“是，奴婢知道了。”
颂芝有些意外，但脸上没表现出来，继续为华妃整理妆容。
虽然总觉得自家娘娘最近性子变了不少，但反正是要计划着对付皇后，不管娘娘说什么，她还是像往常那样认真服侍就行了。
“好了，走吧。”
镜子里的华妃己经起身，美艳不可方物。
颂芝扶着华妃，出了翊坤宫。
*华妃的轿撵很快到了景仁宫外，江福海一扬拂尘，嗓门洪亮，“华妃到——”年世兰慢慢到了殿门口，就听着里头传来嫔妃们的议论：“得宠有什么用啊，人家上面那位才是正经的皇后……”一听就知道是齐妃的声音。
虽是唯一皇储的生母，但脑子却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明里暗里不知道被皇后当了多少回枪使。
现在想来，她都懒得跟这样记吃不记打的人一般见识。
宫内，齐妃、曹贵人、丽嫔……除了端妃，后宫的嫔妃们都在这了。
她们此时的表情，神态，跟记忆中毫无差别。
年世兰的脑海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些人的结局……满屋子的妃嫔，最终活下来的又有多少呢？
这后宫里斗来斗去，眼看着谁圣眷优渥，都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
就算是当下宠冠六宫的自己，最后不也落个冷宫自戕的下场么——呵，在这一点上，她居然跟齐妃颇相似。
“臣妾来迟了，还望皇后体谅。”
年世兰紧抿嘴唇，向皇后行了个礼。
至于她为什么迟到——想迟到就迟到了呗，哪那么多规矩。
她就算重活一世，也不想看到皇后这张老脸。
皇后对华妃迟到的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客气回应了两句，一边吩咐绘春上茶。
众妃嫔虽说对华妃的迟到习以为常，但还是怨怼了几句。
年世兰喝茶敷衍着，看都不看向众人。
倒是口中的，茶香西溢，竟是新供的雨前龙井。
——“旧时的茶，存放的再好，也有股子霉味儿。”
明明是今春新贡的茶，对如今的年世兰来说，也是旧时的茶了。
年世兰眼神黯淡，瞬间没了兴致，只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皇后几乎是瞬间察觉出了年世兰的神情，又笑着开口，“华妃，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茶不喝你口味啊？”
年世兰敷衍一笑，“那倒没有，这是今春新贡的雨前龙井吧，臣妾喝着还不错。”
“皇上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皇后点头应了，又笑盈盈看向齐妃，“本宫看三阿哥喜欢，也赏了些给三阿哥。”
齐妃得了皇后眼神，脸上顿时带上了皇子生母的骄傲，“多谢皇后娘娘垂爱，臣妾替三阿哥谢过皇后娘娘。”
一番话说完，正巧跟华妃眼神对上。
本来还以为华妃要剑拔弩张跟自己抬杠——倒是没想到，华妃的眼神里不但连半点愤怒没有，反而有些……怜悯。
这一眼看的齐妃一愣，顿感疑惑。
华妃怎的这么看着她？
……难道是她刚才吃的牡丹卷没擦干净？
然而华妃己经将眼神收了回去，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态。
这一切，皇后自然也看在眼里。
皇后的眼中也同样闪过一丝疑惑，刚准备重新寻个话题，眼前的华妃己经起身。
“时候不早了，臣妾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看皇后的神情，潦草行了个礼，转头便出去了。
而华妃一走，众妃嫔们也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嗯，”皇后点着头，“齐妃，你留下。”
*回翊坤宫的路上。
丽嫔跟在华妃的轿撵侧方，一边调笑，中间还不忘对着华妃奉承两句，颂芝也顺着话，不忘贬几句皇后和齐妃。
“皇后也真是的，跟咱们娘娘总是那套说辞，她自己个儿也不腻么？”
“就是，真把三阿哥当她亲儿子了不成？”
丽嫔向来心首口快，“三阿哥愚笨，这宫里人人皆知，我要是齐妃，恨不得把三阿哥关起来教导，哪里会到处炫耀啊。”
年世兰一脸淡然，“这后宫里就她生了个皇子，她当然有得意的本钱。”
颂芝便顺着往下说，“得意又有什么用，朽木不可雕也，看皇上对三阿哥的态度就知道了。”
丽嫔哼了一声，“嗐，这物以稀为贵，要不是现在宫里只有三阿哥一个皇子，齐妃哪有现在这地位——”话说了一半，这才意识到什么，找补了两句，“娘娘福泽深厚，肯定会为皇上再添一个皇子的。”
颂芝忙的瞥了华妃的表情，娘娘自从景仁宫出来便是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在想什么出了神。
倒也察觉不出华妃生气的意思，颂芝便斟酌着开口，“这是自然，咱们娘娘宠冠六宫，将来要是诞下皇子，连皇后都算不上什么，还在意她一个小小的齐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