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棠跪在潮湿的瓦砾堆里,指尖拂过焦黑的"龙骨"二字,突然想起父亲说过这味药能收敛魂魄。
"程小姐,这里随时会二次坍塌。
"市政人员第五次过来劝离时,她正把半融化的琉璃镇纸往怀里塞。
冰凉的琉璃贴着心口,镇纸里冻着的海棠花瓣己经碳化成细碎的星子。
这是去年生辰时父亲从库房翻出来的旧物,说要用它压住书店的运势。
黄昏时分,最后一批围观者被警戒线拦在外边。
程雨棠摸到西墙根那尊烧变形的凤凰木雕,凤凰左眼嵌着的琥珀珠竟完好无损。
这是光绪年间程家祖辈从火场抢出来的,此刻映着晚霞像滴凝固的血泪。
"你就打算和这些残骸过夜?
"低沉的嗓音惊得她碰倒了脚边的铜香炉。
江寒川不知何时站在倾颓的月亮门洞下,脱了防护服的背影比火光里更显料峭。
他手里拎着的安全帽还在滴水,肩章上新添的焦痕像只敛翅的鸦。
程雨棠慌忙用裙摆遮住膝盖的擦伤:"江队长是来贴封条的吗?
"话音未落,那人己经跨过满地碎瓷在她面前蹲下。
带着薄茧的手指捏着碘伏棉签,突然按在她渗血的手背上。
"嘶——""现在知道疼了?
"江寒川的冷笑里混着叹息。
他腕间还留着程雨棠咬出的齿痕,此刻被雨水泡得发白。
下午那场救援的影像不断闪回:这姑娘扑向火场的模样,像极了他父亲日志里写的那个为护典籍葬身火海的程姓书商。
程雨棠抽回手的动作带翻了医药箱。
纱布卷滚进积水里,展开成挽联般的惨白。
她突然指着阴影里半掩的《程氏医案》嘶声道:"民国二十六年日军轰炸都没毁掉的书斋,不能倒在我手里。
"江寒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烧剩半截的雕花窗棂后,那排乌木书架的裂纹竟与他家祠堂供奉的旧书架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焦糊的《医案》扉页上隐约可见"江氏藏书"的印鉴——正是父亲追查半生的那枚私章。
"明天会有专家组来做危房鉴定。
"他起身时战术靴碾过烧焦的宣纸,灰烬粘在鞋底像抹不去的阴影,"现在跟我出去。
"程雨棠突然抓住他裤脚。
湿透的旗袍下摆缠着蛛网,脖颈的银锁片随动作滑出衣领,镂空的消防栓纹样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你看这个...你明明认得这个对不对?
"江寒川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
他当然认得——祠堂暗格里那枚祖传怀表,背面就刻着同样的纹样。
父亲曾说这是江家参与创建近代消防体系的凭证,可为何会出现在程家女儿身上?
警报器突然尖啸。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承重墙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江寒川本能地扑过去拽人,却被程雨棠反手推开。
她蝴蝶般掠过倒塌的多宝阁,扑向墙角那尊开裂的药师佛铜像。
"小心!
"琉璃盏坠落的脆响中,江寒川用后背挡住崩溅的碎瓦。
程雨棠怀里的铜佛应声裂开,褪色的经卷瀑布般倾泻。
有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在他膝头:二十年前的消防演习现场,父亲抱着古籍箱的身影后,赫然站着程雨棠的父亲。
滂沱大雨就在这时倾盆而下。
江寒川摸到后腰的警报器,指尖悬在紧急呼叫键上迟迟未按。
程雨棠湿漉漉的睫毛下,眼神和童年那只奶猫重合——那年他偷偷把烧伤的小猫藏在消防队,最终还是被父亲发现了。
"从后巷走。
"他突然扯下战术腰带上的破拆锤,"我给你二十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