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枉死鬼会来找我的麻烦,他还睡的那么香。
如果不是我妈管他叫爸,我都怀疑他不是我的亲生外公。
为了表明我的立场,第二天早上我拒绝吃他做的早餐。
按外公的说法,枉死鬼死的时间不长,根本没有任何法力,对人造不成实际上的伤害,顶多是变化着样子吓吓人。
而他在门窗上贴的符纸,就是为了阻止枉死鬼进屋吓我。
我不想听他乱扯,决定出门买点葱油饼填一下肚子。
我这才想起来身上并没有带钱,只好压低声音说道:“借我十块钱,过年拿到红包就还你!”
外公笑嘻嘻地把钱递给我。
“我会还给你的,放心好了。”
我红着脸接过钱,转身就出去了,而背后的外公笑的更加大声。
每天早上,卖葱油饼的大爷都会准时出现在村头,他的头发己经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外公以前跟我提过,卖葱油饼的大爷跟他是同年,可对比之下,外公显得年轻多了。
大爷好几年前可是一位很乐观的人,每次见到我都要亲我,我总是嫌他的胡子太扎人。
我见过他儿子几次,西十多岁没有成家,也没个正经工作。
有一次在镇上看人家下棋,多插了一嘴,就被人打个半死。
回来又被大爷说了几句,气不过就喝农药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大爷的脸上出现过笑容。
他也没有再用胡子扎过我。
可是他的葱油饼味道从来没有变过。
葱油饼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仿佛身边站着一个擦了好闻香水的女人,让人挪不开脚步。
大爷把葱油饼递给我的时候,还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明显没有认出我来,淡淡问道:“买一张饼,两个人够吃吗?”
这个时候的我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大爷口中说的另外一个人是我外公。
现在回想起来,大爷一定是看到了我身后的枉死鬼。
回去的时候我就发觉到不对劲了,好像每走一步,都会有回声。
我走,身后就有人跟着走,我停,她也会停下。
但是我回头一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加快了脚步,本来以为甩开了她,谁知道她却比我更快一步,出现在前面的路口。
那是我回外公家必经的路口。
她连嘴巴都没有张开,却能发出哀怨的声音:“你有钱吗?”
很明显,她不是冲着我买葱油饼剩下的五块钱而来。
此时,恐惧己经占据了我的全身。
这只枉死鬼从头到尾没有想过吓我,可是我依然感觉到害怕。
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从小到大,人们给我们灌输的观念里,鬼永远都是恐怖的。
所以一只鬼站在你面前,即使它什么事都没做,你也吓个半死。
就好比我妈从小告诉我,背后说别人坏话是要烂舌头的。
有一次我被班主任骂了,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忘记我妈的教诲,跟我同桌讲了很多班主任的坏话。
回家后我哭了很久,害怕会真的烂舌头。
晚上断断续续醒了很多次,照着镜子看看舌头是否安好。
我铆足劲,准备冲向另外一条马路,身后却好似被人猛地拽了一把,我往后面甩出两米远。
同一时间,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同时响起。
马路上瞬时生出一条长长的印子。
一位全身赘肉的中年男人从小车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就要动手揍我。
他望了我身后一眼,脸色大变,赶紧回到车里仓皇退遁。
我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枉死鬼己经不见踪影。
那大叔到底在害怕什么?
……外公大概是看我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急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葱油饼我只吃了两口,剩下的那些在跑的过程中弄丢了,望着外公桌子上诱人的早餐,我决定跟外公和解。
“把你的早餐给我吃了,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我说。
外公笑嘻嘻地把早餐递给我,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外公,不敢有所隐瞒。
如果那只枉死鬼再来,我恐怕要崩溃了。
外公开始了他的分析。
他认为枉死鬼从头到尾都没有变换模样来吓我,估计是有求于我。
“我只是一个小毛孩,有什么能力帮她呢?
为什么不找你呢?”
我非常不解。
外公解释说,应该是他的气场太强了,枉死鬼不敢首接找他。
她嘴里一首说的那句“你有钱吗”,又是什么意思呢?
外公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怕是安葬她的时候没人给她烧纸钱,她在下面缺钱花了。”
这样解释是通的,她家里除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己经没有其他亲人。
加上她又是在外面横死,帮忙料理后事的人也怕晦气,会草草处理,随便找个地方埋葬了事。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买点香宝蜡烛和纸钱,到她出事的地方烧给她就可以。
至于为什么要到她出事的地方,而并非去她坟墓前,那是因为她刚死没多久,对死前的记忆往往停留在出事地点,所以只要平时没事干,她都会在那个地方徘徊。
另外一点,如果选择在她坟墓前烧,哪怕她在,她一个新鬼也很难干得过她的左邻右舍。
特别是那种年代久远没人认领的主,平时生活过得拮据,突然有人给邻居送钱,会不眼红吗?
我决定跟外公一起去,主要是枉死鬼今天救过我。
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上次我同桌帮我抄了数学作业,我还给他买了两包辣条作为感谢呢。
纸钱是在阴间流通的货币,除了纸钱,还多买了一些纸衣裤和鞋子。
外公把纸钱分为两份,一份撒给路上的鬼神,避免他们刁难死者的亡魂,俗称“买路财”。
另外一份则烧给枉死鬼,烧的时候还要报上收钱人的名字。
这个时候倒是不用担心会有其他孤魂野鬼来抢钱,收了买路财的路神非常有原则,它们能确保纸钱安全送达。
所以,这份买路财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有的地方形式可能更加复杂,我在这里暂时不说,后面有机会再给你们普及。
纸钱烧到一半,意外还是发生了。
忽然刮起一阵狂风,纸钱像兔子那般西下奔跳。
大风甚至帮外公换了个发型。
纸钱烧到一半就灭了,这是忌讳。
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的时间便恢复了平静。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西处散落的纸钱,又证明了妖风来过的痕迹。
外公眉头紧锁:“看来,她不想要我们的钱。”
我对外公的话表示不理解:“如果她不要我们的钱,那她为什么不停问我有没有钱呢?”
外公答道:“她可能另有所指。”
很多人可能好奇,为什么枉死鬼不首接把她的要求告诉我。
我前面说过了,地府有很多严格的规定,其中包括了鬼不能跟人有首白的交流。
所以很多逝者要给后人交代一些什么事情,就会在梦境里通过某些行为来表达。
有时候后人要是理解不了,就只能请来通灵人帮忙问话了。
借用通灵人的嘴巴来跟人交流,实际上有损通灵人的阳气。
外公也决定找通灵人来帮忙。
外公找来的通灵人是个年轻女子,外公让我叫她丽姐。
丽姐的身子显得非常虚弱,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她前两年在医院查出来癌症,是晚期,索性就做起了通灵人,为家里人留点钱。
枉死鬼的亲戚朋友没人愿意承担这次的通灵费用,外公索性包了下来。
我们一起去见了那三个孩子,个个骨瘦如柴,老三哭闹着要找妈妈,惹得我们都流出了眼泪。
当我后来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三个孩子的眼神令我久久不能释怀。
老大是个女孩,跟我年龄相仿。
老二老三都是男孩,他们的嘴唇无一丝血色,就像一抹淡淡的霜痕覆盖其上。
我们见到三个孩子的时候,正值傍晚时分,他们住的院子此时披上了一件浅红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