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凶宅
陈昭缩着脖子拧转把手,雨衣下摆浸了水,沉甸甸黏在腿上。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得发烫,新订单的提示音混着雨声刺进耳朵——"鬼楼1303室,超时扣五十。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借着路灯看清地址。
那栋老楼在城南,三年前死过三个装修工人,据说半夜总有人敲窗户,论坛帖子里都叫它"凶宅"。
上周送蛋糕到28楼,客户嫌他爬楼梯慢,在评价里写"这外卖员胆小得像见了鬼",他盯着那条差评熬了半宿,现在手机屏上"鬼楼"两个字,像根细针戳他后槽牙。
"操,不就一栋破楼。
"陈昭咬着牙拐过路口,电动车碾过积水溅起水花。
路过市立孤儿院旧址时,手腕突然像被火钳子烫了一下。
他吃痛松手,车把晃得差点撞上路沿。
记忆突然涌进来——二十年前的雨也是这么大,他缩在孤儿院储藏室的米袋后面,透过门缝看见穿黑袍的男人掐着老院长的脖子。
老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混着雨水流成细红的河,她最后看过来的眼神像块烧红的炭,烫得陈昭至今不敢回想。
"小昭...跑...""嘶——"陈昭猛踩刹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雨幕里的老围墙爬满青苔,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和记忆里那个暴雨夜重叠。
他甩了甩发烫的手腕,龙形胎记在皮肤下泛着暗红,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想什么呢,早该忘了。
"他嘀咕着加速,后轮在湿滑的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鬼楼比他想象中更破。
外墙瓷砖掉了大半,电梯停在8楼不动,陈昭扛着保温箱爬楼梯,每一层的声控灯都坏了,手机电筒照出墙上歪歪扭扭的血手印——也不知是红漆还是真血。
13楼到了。
陈昭喘着粗气,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1303室的门缝里渗出缕缕黑雾,像有人在门后烧了团浓墨,顺着门缝往外淌。
他刚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细弱的女声:"救...救命...""操!
"陈昭倒退半步,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论坛里那些帖子突然涌进脑子——"凶宅聚阴,黑雾是阴煞"、"半夜听到求救声别应,是脏东西勾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上周送夜宵时客人塞的桃木符还在,可手心里全是汗,符纸边角都软了。
"外卖员胆小"的差评突然在耳边炸响。
陈昭咬了咬舌尖,疼得眼眶发酸。
他后退两步,抬起穿着防水鞋的脚——"砰!
"反锁的门被踹开半尺,霉味混着腥气扑出来。
陈昭举着手机照向屋内,光线扫过褪色的红地毯、刻满诡异纹路的石桌,最后停在墙角——铁链拖地的声响。
一个蜷缩的身影被锁在石桌旁,白裙子沾着黑渍,发梢滴着水。
她抬头时,陈昭看见张苍白的脸,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正拼命朝他摇头:"别...别过来..."更远处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
陈昭的呼吸突然卡住。
他看见个白发老人悬浮在半空中,手里的青铜剑泛着冷光,剑尖正对着石桌中央的青铜鼎。
鼎里的黑雾翻涌,隐约能听见尖啸,像有什么东西要破雾而出。
"哐当——"保温箱砸在地上。
陈昭的手腕烫得几乎要烧起来,龙形胎记在皮肤下扭曲游动,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你是谁?
"白发老人转过头,瞳孔泛着金芒。
他开口时,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碰:"逆劫者,该醒了。
"暴雨还在敲打着窗户。
陈昭盯着老人背后翻涌的黑雾,突然听见更清晰的、属于活人的抽泣——那个白裙子女孩正拼命扯铁链,腕子上全是血痕。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
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了。
门合上的瞬间,陈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听见锁链哗啦一响,那个白裙女孩突然往前挣了挣,铁链在石桌上擦出火星:"小心!
后面——"话音未落,穿堂风裹着腥气灌进来。
陈昭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飘窗的阴影里窜出,灰袍翻卷如鸦翼,男人脸上戴着半张青铜鬼面,只露出下半截青黑的下巴,嘴角咧到耳根,像被线扯着似的:"送上门的蠢货。
"陈昭眼前炸开刺目黄光。
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小腹,疼得他弯下腰,喉间泛起铁锈味。
那是张画着暗红符咒的黄纸,此刻正黏在他雨衣上滋滋冒青烟,像块烧红的烙铁。
"昭哥...昭哥..."苏棠的哭腔混着雨声钻进来。
陈昭踉跄两步,本能地反手护住她的头,两人顺着墙根滚进角落。
他这才看清石桌中央的青铜鼎——鼎里翻涌的黑雾中,隐约浮着半枚玉珏,正渗出缕缕阴气缠向苏棠的手腕。
"暗渊。
"陈昭盯着灰袍男人腰间的银质徽章——九头蛇缠绕骷髅的图案,他上个月在论坛看过悬赏帖,"暗渊"是专做邪修买卖的地下组织,悬赏榜第一名就是这枚"幽冥引魂珏"。
原来这凶宅根本不是什么鬼楼,是他们设的聚阴阵!
"知道得挺多。
"灰袍男人扯下鬼面,露出张泛青的脸,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正好,省得我多费口舌。
"他指尖掐诀,又一张符咒燃着幽蓝火焰飞过来。
陈昭抄起滚到脚边的外卖箱往上一挡,保温袋里的老鸭汤"哗啦"泼了满地,黄褐色的汤汁在两人面前漫开,竟将那道蓝火符咒挡在半尺外。
"嗯?
"灰袍男人眯起眼,脚步顿了顿。
陈昭趁机抹了把脸上的汗。
他能感觉到贴在肚皮上的符咒还在灼烧,隔着两层衣服都烫得生疼,可更让他发毛的是悬浮在屋子另一头的白发老人——此刻老人的身影正变得透明,青铜剑上的纹路暗淡如残烛,连声音都带着碎瓷般的裂痕:"龙纹...现世...十二战族...血...""老东西,聒噪!
"灰袍男人突然甩袖,一道黑芒破空而出。
白发老人的身体瞬间被撕成金粉,青铜剑"当啷"掉在地上,剑尖正戳进陈昭脚边的汤汁里,溅起几点火星。
陈昭的手腕突然像被雷劈了。
从孤儿院旧忆里见过的龙形胎记,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小臂上爬,皮肤下翻涌着暗红的光,像有活物在血肉里啃噬。
他疼得闷哼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却闪过团金色虚影——是条盘着青铜柱的龙,鳞片上的纹路和老人那柄剑上的一模一样。
"去死!
"灰袍男人的第三张符咒到了。
陈昭甚至看清了符纸上扭曲的鬼画符,可这次他没躲。
龙纹灼烧的痛意里,他突然听见某种低沉的嘶吼,像闷在深海里的龙吟。
下一秒,那道符咒在离他面门三寸的地方"砰"地炸开,火星子劈头盖脸落下来,竟连他睫毛都没烧着。
"你...你到底是谁?
"灰袍男人的声音变了调,鬼面掉在地上,露出左眼里翻涌的黑雾——那根本不是眼睛,是团蠕动的阴魂。
陈昭也在发抖。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龙纹己经爬到了手肘,皮肤下的红光像要破体而出。
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符咒里的阴气脉络,就像看清楚外卖箱里哪层放着可乐、哪层装着热粥。
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心念一动,那些阴邪的东西就会像被风吹散的纸灰。
"救...救我..."苏棠的手指突然勾住他的衣角。
陈昭低头,看见她手腕上的铁链正渗出血珠,血滴在地上,竟在汤汁里晕开团淡金的光。
他这才发现,她颈间挂着枚半枚玉珏,和青铜鼎里那枚严丝合缝——原来她才是引魂阵的"活祭"。
"有意思。
"灰袍男人突然笑了,他的右脸开始溃烂,露出白森森的颧骨,"本来只想拿这丫头的命换引魂珏,现在倒多了个逆劫者的血。
"他从怀里抽出把乌鞘剑,剑鞘上的暗渊徽章在黑雾里泛着冷光,"听说龙纹觉醒时的血最补,够我突破凝元境了。
"陈昭的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龙纹还在发烫,但刚才震碎符咒的力量像退潮的海水,正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
苏棠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接那个***...他们说帮着拍...拍恐怖视频...""闭嘴!
"灰袍男人挥剑,剑鞘重重砸在石桌上。
陈昭看见青铜鼎里的黑雾突然暴涨,引魂珏的光几乎要刺穿他的眼。
龙纹在他手腕上剧烈跳动,他想起老院长临死前的眼神,想起论坛里那个"外卖员胆小"的差评,想起苏棠被铁链勒得发白的手腕——"***的。
"陈昭突然吼了一声。
他抓起脚边的青铜剑,剑刃上还沾着白发老人的金粉。
龙纹灼烧的地方传来滚烫的热流,顺着手臂灌进剑身,青铜剑嗡鸣着泛起金光,竟将压过来的黑雾生生劈开条缝。
灰袍男人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举起乌鞘剑,剑尖对准陈昭的咽喉:"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能——""咔嚓!
"窗外炸响惊雷。
陈昭没看清灰袍男人的动作,只觉眼前寒光一闪。
苏棠突然尖叫起来,她的眼泪滴在陈昭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颤。
龙纹在他皮肤下翻涌成完整的龙形,金红相间的光映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灰袍男人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握着剑的手开始发抖,剑尖缓缓转向——不是陈昭,是缩在墙角的苏棠。
"想跑?
"他的声音里混着七八种不同的音调,像有无数鬼魂在喉咙里撕咬,"先拿这丫头的命祭剑。
"雨水顺着破碎的窗玻璃灌进来,打湿了陈昭的睫毛。
他望着灰袍男人扬起的剑,突然听见龙纹里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
那声音像根烧红的针,刺破了他所有的恐惧和迷茫。
他握紧了青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