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是三间大瓦房,爷爷奶奶住东屋,我们几口住西屋,南北炕,地上中间支一个火炉子烧煤取暖,包饺子的面团放炉子盖上烤一会,特别香,我和妹妹一边烤,一边吃,一边做着鬼脸取乐。
我爷爷有个哥哥,住我们家后院,我叫大爷(二声),我大奶人好,对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特别和善,平时我们也愿意去她家,但不敢总去,怕打扰到人家,被说没教养。
我爸哥三个姐西个,我和我二大爷(轻声)家有个二姐,这里叫小超吧,年龄相差一岁,那年的年三十晚上,我和二姐去了大奶家,大奶给我和二姐一人一个超级大的红苹果,还给我俩拍了照片,那时候拍照片是要洗出来的,现在那张照片还留着,通红的脸蛋子,和通红的大苹果,大苹果快赶上我脸大,没舍得当时吃,拿回家了,我爸知道我三十晚上去了大奶家,给我一顿揍,意思是说大年三十晚上你去别人家干啥,让人家多心,真是没点礼数,好像家里没有大人教孩子似的。
我们家规矩确实多,言行举止必须都得得体,从小被规矩束缚,导致长大进入社会发现原来人还有另一种活法,随意的让我羡慕,但我己经被规矩裹挟惯了,很多都改不过来了。
小时候只要家里来且(客人),小孩是不可以靠前的,那是没礼貌,大人说话时候小孩是不可以插嘴打扰的,那是没教养。
饭桌上必须等长辈先动筷子小孩才能吃饭,不管你多饿,都不许先上桌子,连多看几眼有什么好菜都不敢,会让人觉得这孩子没礼数。
更不存在挑食,只有吃不够,感觉啥都好吃,但不敢多吃。
虽然我家规矩多,但我真干过一次倒反天罡的事,那时候吃饭是西条腿的炕桌,我们家有两个,一个大的是纯木头的,还有一个小点的桌面是淡蓝色玻璃的,我觉得它太好看了,忠爱它,可用它的机会并不多,只有来且才搬出来,那天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要用它吃饭,为此哭闹不止,没想到我爸没揍我,可能来且了人多,没顾上揍我,我如愿的用上了那个桌子吃饭,但后面给我吓得,就怕我爸秋后算账,后来几天我老乖了。
那年饭桌上突然飞到我身上的鞋刷子,打疼了我,因为我给抱在我腿上一岁的弟弟吃了一颗豆角豆粒,我爸说容易把他卡到。
那时候我八岁,怎么会知道一个豆角豆能卡倒一个小孩?
我很委屈,揉揉打疼的地方,下了桌子,没人关心我吃没吃饱。
类似这种小事,我挨了很多揍。
大人的心思你猜不透。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提一顿男子毒打,女子毒打,或者男女混合打,兴许在大人眼里我不听话的事儿有点多,我妈说,主要是因为我太犟,但凡我柔软点都不至于挨那么多揍。
哼,我想的他们根本不理解,揍就揍吧。
我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孩子,有时候自己都和自己着急,为什么这个事我学不会呢,为什么别人什么都会呢,好神奇,而且长的都好看,对了,我长的磕碜这个事,是上小学二年级,印象非常深,我的班主任叫王春梅,她个子不高,圆乎乎的,因为我分不清声母韵母,她让我站到讲台上面,当着全班同学说“她是不是最磕碜的”同学不敢说话,她又问“她是不是最磕碜的”同学稀稀拉拉小声说“是”,她又问,同学们一口同声说“是”,我整个人都是木的,我想:嗷,我是最磕碜的。
长大以后我也一首认为我是磕碜的,我是什么事都不如别人的,什么都做不好的人。
我眼皮特别厚,二大爷给我起外号叫眼皮炒辣椒,比喻厚到可以炒一盘菜。
眼皮肿乎乎的,被叫胖头鱼,乃至于我工作后第一件事就去拉双眼皮。
然后还是过不去心理这关,总觉得自己眼睛不好看而不敢正面与人交流。
现在才知道那叫田宅宫,那叫厚福,你想要还没有呢。
因为我从小就白,我的外号:伊丽莎白,白角瓜……只要是跟白有关的都会安到我身上。
听到我爸说我最多的是:煞白个脸。
小孩儿白,不是会被夸吗?
为什么我小时候全是贬义词味道呢?
我八岁学着烧火做饭,洗衣服,带弟弟妹妹,但我做的不好,会因为饭做晚了挨批评,会因为刷鞋放洗衣粉挨骂,会因为把弟弟抱摔了挨骂。
***岁的我,上吐下泻的时候,像个小狗似的自己偷偷找个角落,根本不敢说,说了也没人重视。
我被贬低过很多次,从没有被鼓励过,后来我当真了,我一度认为是我不够好,所以我想表现,想引起大人的关注,只为了一句赞赏。
但我与生俱来的性格,并不会巧言令色和演技,一度也没有得到过什么认可,最后一波操作下来,我被定义为:要尖儿,强势,跋扈、丑和笨。
以至于这些词伴随到我后面的那些不愿意被理解不被喜爱的所有时光里。
很多很多时候,我都不被认可,从打压式,嘲讽式教育里走不出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人家喜欢,后来我变成了特别敏感型人格。
讨好型人格。
这是可悲的。
慢慢的我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藏起来,浑身长满了刺。
我把所有自己的不堪伪装的很好。
再也没人知道小小的我,心里都有些什么。
后来我彰显出被定义的各种样子。
宋丹丹说过一句话,她说:人强烈的自卑,会使你莫名其妙的变得非常无理。
所以我是家族里最不被喜欢的小孩。
以至于现在,我都不喜欢社交,而用强势的外表伪装自己懦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