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鬼巷的路灯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发出时明时暗的喘息。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订单信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殡仪馆后门，麻辣烫一份，特辣，不要香菜。
"林默念出订单要求，声音在口罩后面闷闷的，"备注：到了别打电话，敲三下门，停顿，再敲两下。
"这单的配送费高得离谱——188元，几乎是平常的十倍。
林默本不想接这种诡异订单，但房租己经拖了两周，房东今早把锁都换了。
他需要这笔钱，哪怕目的地是殡仪馆后门。
保温箱里的麻辣烫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与深夜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林默拐进一条窄巷，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是一串碎银。
巷子尽头，殡仪馆灰白色的围墙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应该就是这里了。
"林默停下车，摘下头盔。
他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赶路还是紧张。
殡仪馆后门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林默按照备注要求，抬手敲了三下，停顿，又敲了两下。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开了一条缝。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手指细长，指甲缝里藏着暗红色的污渍。
"麻辣烫？
"门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林默点点头，从保温箱取出塑料袋，"一共68元，您己经在平台上付过了。
"那只手没有接食物，而是递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林默接过一看，是张一百元，上面沾着己经干涸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褐色。
"找零......"林默刚开口，门缝突然扩大，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眼白泛黄，右眼下方有道蜈蚣状的疤痕。
"不用找了，小伙子。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这么晚还送外卖，辛苦了。
"林默本能地后退半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如果您满意的话，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老人没接话，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默，目光在他胸前的外卖公司logo上停留了几秒。
突然，一阵冷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某种林默从未闻过的气味——像是消毒水、腐肉和某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小伙子，想赚外快吗？
"老人压低声音，"我这儿有些特殊订单，一单顶你跑十单。
"林默的首觉告诉他应该拒绝，但那个数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188元，仅仅送一份麻辣烫。
如果这种订单多接几单......"什么订单？
"他听见自己问。
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明天同一时间，还是这儿。
带两份红烧肉饭，不要葱姜蒜。
"他顿了顿，"报酬300，现金。
"林默正想回答，突然听到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
老人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他快速接过麻辣烫，"明天见，别告诉任何人。
"说完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一阵更猛烈的风把门吹开了些。
林默的视线越过老人肩膀，看到里面是个狭长的走廊，尽头有扇半开的门，门后似乎是个冷藏室。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冷藏室的地上倒着一个人形物体，穿着和他相似的外卖制服。
"那是——"林默的话被铁门的关闭声打断。
他站在原地，手中的血钞票突然变得滚烫。
回程的路上，林默的电动车比来时快了许多。
那张百元大钞被他塞在最深的裤袋里，却仿佛在灼烧他的大腿。
经过24小时便利店时，他停下来买了包烟——虽然他己经戒烟半年了。
"这么晚还送外卖啊？
"收银员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一边扫码一边随口问道。
林默勉强笑了笑，"生活所迫。
"走出便利店，他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尼古丁暂时压下了胸口的躁动。
手机突然震动，是平台消息：您有新的订单：饿鬼巷13号，海鲜粥一份。
林默盯着"饿鬼巷"三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不决。
最终，他点击了"接受"。
毕竟，生活所迫。
第二天晚上，林默提前半小时到达了殡仪馆后门。
车篮里放着两份红烧肉饭，保温箱里还有那单海鲜粥——饿鬼巷13号竟然就是殡仪馆员工宿舍。
这次没等林默敲门，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老人——他自称姓周——站在门内，今天的他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胸前别着"殡仪馆技术员"的工牌。
"进来吧，外面冷。
"老周侧身让出一条路。
林默犹豫了一下，"我把饭给您就走，还有别的订单要送。
"老周的笑容僵在脸上，"小伙子，300块不想要了？
"他拍了拍口袋，发出钞票摩擦的沙沙声，"顺便给你看看工作环境，以后合作更方便。
"或许是那300元的诱惑，或许是好奇心作祟，林默跟着老周走进了殡仪馆。
走廊比想象中长得多，墙壁上贴着己经发黄的瓷砖，每隔几米就有一盏惨白的节能灯。
空气中那股怪味更浓了，林默不得不小口呼吸以免作呕。
"到了。
"老周在一扇金属门前停下，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这是我的办公室。
"门开的一瞬间，冷气夹杂着那股怪味扑面而来。
林默瞪大眼睛——这是个小型冷藏室，中央摆着三个不锈钢柜子，看起来像是......"尸体冷藏柜。
"老周平静地说，走到其中一个柜子前拉开，"但里面不是尸体。
"林默的腿像是生了根，无法移动也无法逃跑。
他眼睁睁看着老周拉开柜门，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外卖餐盒？
各种颜色的塑料盒分类摆放，标签上写着日期和奇怪的编号。
"这是我的收藏。
"老周的语气突然变得热切，"每个餐盒都代表一个故事，一个生命最后的味道。
"他拿起一个标着"2023.7.15"的盒子，"这是个癌症晚期的老太太，最后一餐想吃小时候的糖醋排骨。
"林默感到一阵眩晕，"您...您到底是做什么的？
"老周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走到房间另一侧，拉开一个更大的冷藏柜。
这次，林默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柜子里是三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全都穿着外卖制服，胸前还别着不同平台的工作证。
"他们是我的同事。
"老周温柔地说，像是介绍老朋友，"也曾经像你一样，送外卖到这儿。
"林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杀了他们？
"老周摇摇头，"不全是。
系统选中他们，就像选中你一样。
"他指向其中一具尸体，"这小子最可惜，只差一点就能成为正式员工了。
"林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色青白，嘴唇乌紫。
最恐怖的是，尸体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您有新订单：处理目击者。
与此同时，林默的保温箱开始发烫，他慌乱地打开箱子，发现里面的海鲜粥正在诡异地冒泡。
手机GPS定位信号变成了刺目的红点，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任务更新：食材准备中。
"看来系统己经做出决定了。
"老周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别担心，不会太疼的。
你的味道...我猜会是麻辣味？
"林默转身就跑，却发现冷藏室的门不知何时己经锁上。
老周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从墙上取下一套闪着寒光的手术工具。
"欢迎加入深夜食堂，小伙子。
"老周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你的外卖，将是最后一单。
"保温箱的温度越来越高，GPS的红点开始闪烁。
林默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不是送餐员——他才是那份"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