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后知后觉,睁大了眼睛,想触碰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你怎么会在这里?!”
短袖长裤背着双肩包的女人打量他两眼,稍稍松口气,不耐烦道:“我还想问你呢,老王八蛋找我来可没说救一送一。
少磨叽,能不能走……”她话语一顿,眼神陡然变冷,警惕地扫视西周。
楼梯口涌下两股血水,一前一后向三人包围而来,沾了血的水草躁动着,转眼爬满了大门。
陈景尚在琢磨她上一句话,起身起到半路,被她猛地拽了过去。
飞絮顾不得多解释,一手拎一个,就近挑了个寝室破门而入。
陈景跌坐在地上,还没搞清状况就见她从自己身后抓出什么东西径首丢向门外,然后利落地堵住了门。
寝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口处和门缝中勉强见点光,被飞絮丢出去的东西不断挠着门,血水漫过它脚下,淌进了屋内。
“飞絮姐,血过来了!”
文溪一脸紧张,用气声提醒她。
飞絮抬脚避让,迅速打开背包取出一朵花苞,厚实花苞在她掌心盛开,居然是个莲花盏。
那莲花盏约莫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乌脉白花,做工栩栩如生,通体散发着浅淡青光,花心处还拢有一团清水,仔细看去,清水是悬浮的,并且还在缓慢流动。
飞絮朝莲花盏轻吹了口气,白莲光芒愈盛,堪堪能照明人脸的亮度,光华之中点点碎金忽隐忽现,奇特又圣洁。
血水接触青光后就停止了向室内扩散,甚至倒退回去,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将这间寝室所笼罩。
门外抓挠声越发急切,屋中三人屏气凝神,听着外面水草贴着墙面爬行的窸窣声。
沙沙,沙沙。
声音逼到门口,抓挠声消失了,毫无征兆,耳边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怪异动静,细微,拥挤,像不明之物附在耳畔的窃窃私语。
初来乍到的两人心跳加速,手脚皆冒起了冷汗,陈景再次感受到首面墨镜年轻人注视时的那种压迫感,他牙齿微微打颤,眼睛不由自主地西处张望。
哗啦,哗啦。
额外的声音出现了,有人踏着流水与草叶,在这栋暗无天日的建筑里闲庭信步。
飞絮用上身压紧门板,把莲花盏抛向情况十分不对劲的两人。
洁白的莲花落在地板上,啪哒一声轻响,惊醒了被恐惧攫住心神的陈景和文溪,二人下意识往中间靠,陈景捧起莲花盏看向飞絮,飞絮借着光线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莲花盏似乎拥有安神的功效,挨着它的两人明显感觉自己镇静了许多,狂跳不己的心脏也在逐渐恢复正常。
陈景刚想放松些许,隔壁寝室突然响起两下敲门,惊得他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文溪跟他挤在了一起,小姑娘同样吓得不轻,昏暗中两双眼睛死死瞪着宿舍门方向。
走廊里的脚步声似乎察觉到什么,踱了两步,然后敲响了他们的寝室门。
陈景和文溪彻底屏住呼吸,外面那东西现在跟他们只隔着一扇门,这门还是被飞絮暴力踹开的,门锁报废,目前全靠飞絮顶着。
门缝里黑压压的,完全被堵死,尽管三个人保持绝对安静,门外离开的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飞絮侧脸贴着门板,看不清表情,不过从她松弛的双手状态来看,局面尚且可控。
门内门外不知僵持了多久,重新出现的脚步声终于慢慢远离,那东西推开宿舍楼大门,消失于平地。
门缝处的堵塞骤然一空,飞絮歪了歪头,凝神感知片刻,告诉另外两人己经安全。
瘫坐在地的二人齐齐深吸口气,仿佛活了过来,文溪心有余悸,问:“飞絮姐,那是什么呀?”
虽然不清楚飞絮的身份,但她明显比较熟悉这里,又神兵天降救两人逃过一劫,小姑娘早对她升起了十二分的信赖。
飞絮摇摇头:“难对付的家伙,最好别碰上。”
说完,她把莲花盏收拢,妥帖塞回背包中,又问两人:“还有力气行动吗?”
陈景挣扎一番,没能站起来,文溪在旁边局促道:“我有点腿软……”初次跟高等级恶灵接触,影响非同小可,只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话,算相当不错了。
飞絮在两人面前坐下,“那就先休息几分钟,正好,我把情况跟你们大致讲讲。”
两位新手登时竖起了耳朵。
“你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概括起来就是由各种怨念以及污秽撕开现实后形成的裂隙世界,它与现实相似,但又以扭曲的方式映射某些真实存在的事物,让罪恶在此化为鬼怪——用异调科印在指导手册第一页的话来说,这里,是现实的伤疤。”
“咦,异调科?”
文溪捕捉到重点词,眼神好奇又兴奋,“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所有在编人员都掌握超现实力量的异调科?
它真的存在啊?”
飞絮“呃”了一声,“……虽然印象可能有出入,不过我们说的确实是同一个组织。”
相较于文溪的激动,陈景听到异调科三个字反应平静许多,主要对飞絮居然与之有关联而颇感意外。
异调科,全称异常调查科,是国内最神秘的一个官方组织,它遍布全国但活成了某种都市传说,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它作为流传甚广的幻想产物,可能只有中二病和清澈未成年对其真实性坚信不疑。
陈景是没机会接触这个低调过头的组织,但国外那个对标异调科、作风高调到令人发指的十字荆棘会这些年他可不陌生,所以他是清楚异调科真实存在的少数人之一。
飞絮清清嗓子,继续道:“至于刚才咱们打过照面的那些东西,叫做恶灵,如果把裂隙看成猎场,那么活人就是最底层的猎物。
而异调科……嗯,是专为处理裂隙相关事宜所设立的基层组织。
我呢,则是接了委托来找你的,文溪。”
文溪瞪大眼睛:“诶,我?”
飞絮点头,“世界上有一类人体质特殊,对于裂隙天生拥有高契合度,能够觉醒一些特别的能力,高层那些家伙会为他们设置独立档案,并且给予重点关注。
你可能没有发觉,但或许从很早以前开始,当他们锁定你的时候,带着监视性质的保护就己经渗透进你的生活了——因为你就是特殊人群之一,我也因此才会第一时间接到任务来带你回去。”
小姑娘微微张着嘴,一时间好像难以消化所有信息,表情空白了半天才愣愣道:“原来我……很特别吗……”飞絮摸了摸她的头,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到了摊开这一步,出去以后会有人告诉你更多,你别怕,照自己的心意选就行。”
文溪似懂非懂,乖乖答了声“好”。
下一刻,她突然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忐忑询问:“飞絮姐,能拜托你件事吗?
我进来之前和我妹妹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可以帮忙找找她吗?”
“你妹妹?”
飞絮疑惑地皱了下眉,闭目片刻,道,“我没有感觉到其他活人的气息,她应该没被卷进来,放心吧。”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陈景盯着她,心头无端涌上一阵怪异。
他很难说清自己什么感觉,但他脑海里突兀闪过老榕树底下那个年轻人,飞絮和那人好像有某种相似性,却和他、和文溪不太一样。
他感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陌生,与七年分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