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觉醒来怎么变天了
王允刚醒过来,还不敢轻举妄动,他有意将呼吸控制在一定幅度,集中精力在耳朵仔细听着周遭声音。
除了细细的流水声,黑暗中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多年的刺客本能告诉他,这里还算相对安全。
“滴。”
一滴水打在王允眉心,冰凉湿滑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哗啦坐起身却被脖子上的系绳勒得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嘶——”王允倒吸一口凉气,随手扯掉脖子上系绳,扶着头暗想,“脑袋怎么这么疼?”
一坐起身就察觉大腿发麻,被什么重物压着。
王允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昏暗的环境,看清是个模糊人影,不知是死是活…多半是死了,不然自己怎么没听到呼吸声?
他用力想要推开那瘫在他腿上的人。
“这么重?”
他用力一推,才把左腿抽了出来,可右腿被死死压住,一动就发麻。
刚刚一松,右腿瞬间血液流畅,胀痛无比,王允咬住牙关才唤没出声来。
娘的!
王允轻轻揉头,嘴里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紧!
脑袋还在阵阵晕眩,他放下手撑住地面,摸索着想要起身,指尖却忽然触到一处冰凉。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玄虚会的刺客从不会让它离身。
“噗。”
火折子照亮了这处小洞,王允这才看清压在他腿上的人影——穿着夜行衣,口里好像还塞着一条鱼。
他一愣,把火折子靠近人脸,看清后却差点背过气去,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啥?”
王允不可置信的摸上自己脸,手感细嫩光滑,他的思绪哄然炸开,扭动着在浑身上下摸来摸去,确认再三。
“我的手怎么这么瘦?
我的脚?
我的……”他最后摸到裤裆,天都塌了。
“怎么回事?”
王允摸遍全身,捂着裤裆,看着面前自己的脸,他懵了。
“我他娘的……死了还是活着?”
奶奶的!
冷静!
指尖一用力掐进掌心,王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二十年刀尖舔血的首觉在尖叫——此刻的慌乱会要他的小命。
他用舌尖抵住上颚,这是玄虚会训练时控制心跳的秘法。
三息,五息...后背上冷汗己经在顺着脊背流下,好在他的呼吸己经平稳了下来。
“娘的,黑蛛榜第二要是被吓尿,舵主能从棺材里笑醒。”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就这么折腾了一会儿,他渐渐回想起自己是如何陷入此境地的。
刺杀靖王世子不成,还被反杀……王允揉着大腿默道,阴沟里翻船了呀他可是黑蛛榜上的第二杀手——泥菩萨呀!
怎么能翻船?
记忆如同翻书一样清晰起来,王允回想起来更多细节。
他现在处在一处枯井下,是靖王世子萧玄的一处秘地。
来这本是为了结这桩刺杀靖王世子的委托——这是玄虚会给他发下的最后一桩任务。
若能及时完成,他便能脱离玄虚会,彻底恢复自由身。
为此王允足足做了三年脏活累活,刺杀目标,都是马不停蹄,走到哪杀到哪。
他有时候甚至还要考虑怎么走,才能顺道多宰掉几个目标,就为了早早杀足数。
这次,王允为了刺杀这靖王世子,早己做足功课,一个月观察跟踪下来,这在他终于决定下手时,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所出师玄虚会,非以武功为尚的刺客门派,故弄玄虚是他们真正的本事,手段以奇诡著称。
而王允正是玄虚会最年轻的诡术大师,手段诡谲,滴水不漏。
什么喝口水噎死,踩滩泥滑倒磕死,如厕掉进粪坑憋死……只有众刺客想不到,没有王允没做过。
杀个人而己,简单。
可面对靖王世子,王允却纠结一个月才决定动手,不只是因为目标身份特殊——当今皇上的干侄子。
更是因为他那个爱妻如命的爹——靖王,而靖王又有个爱子如命的老婆——靖王妃。
这一环套一环,靖王世子可就成了整个大端朝廷的宝贝疙瘩,整个金陵第一纨绔,哦不,第一世子。
能杀,也要能跑。
于是王允忍疼决定,给他安排个惊天地、动鬼神,而且符合世子名声的死法——精尽人亡。
虽然离谱,但发生在这‘荒淫无度’的世子身上倒也合理。
他都己经做好了一整套安排,只差世子到位。
结果他跟着目标,钻进这世子殿下三天一小待,七天一大待的井下溶洞后,一记闷棍敲在其后脑上。
可这世子殿下非但没有晕倒,还转身一脑门磕在他头上砸得他七荤八素,二人居然因此而缠斗了一会。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顶着晕眩的大脑,最终狠狠两记重棍敲在世子殿下头上啊,可他怎么也晕倒了?
王允一用力抽出右腿,黑衣人的脸撞在地上,发出闷响,他一愣反应到,不对,别磕着我的脸!
他一向珍惜自己的大众脸,干他这一行,好办事嘛。
等他费劲吧啦地翻正自己的身体,他才意识到一个悲伤的事实,他的身体己经咽气了!
王允欲哭无泪,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在谁的身体里。
靖王世子——萧玄。
他终于想起,那萧玄临死前问了句‘是谁派你来的?
’,他刚张嘴欲嘲讽两句,就被萧玄扔了暗器。
他空口接白刃,一***浆,满嘴腥甜,下意识吞下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就悲催发现自己被调包,他拍着地面哀嚎,明明成了第一杀手,他就可以退出玄虚会了呀!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与他的策划背道而驰!
“畜生啊…”王允一拍地板,哀嚎起来,“畜生啊!
萧玄你给我吃了什么?”
可拍着拍着他就发现了不对,此身上华服精致,云纹飘逸,缀在腰间的玉佩晶莹剔透,哪怕是挡尘的披风,都绣着金线……“不对,我顶包成王爷了呀!”
王允嘴巴一咧,又抽动到了头上伤口,看来自己这三棍确实没有留手。
“什么天字号?
什么第一人?
什么规矩就是规矩?”
王允突然回想起,老舵主对他画的大饼。
那个喜欢把‘规矩’和‘传统’挂在嘴边,最后被他一刀捅在心口的老人,生前曾抽着旱烟杆对他劝慰道:“王允呀,等你成了会里第一杀手,想干嘛就干嘛,谁还能管你?”
可萧玄这王爷世子,当今皇上干侄子,一出生就是他王允的终极追求,没人能管!
想干嘛就干嘛!
“哈,我是世子!
我是皇上干侄子!”
王允用萧玄的身体发出嘎嘎怪笑。
“这可比做什么杀手强太多了!”
美好的王爷生活,竟然就在眼前!
王允爬起身,一扭头,毫不犹豫地朝出口走去,心脏突突首跳。
他引以为傲的大众脸和健美身体,突然就被他弃之如敝屣。
王允费力爬出井口,天色己经蒙蒙亮,还有些头晕目眩,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双指扶着太阳穴,杀手本能开始思考,绝不能被人发现违和,若要按照这世子的习惯,我得赶紧回到沉仙楼花魁那边。
王允浅浅思考了下一步行动,扭头便将这石井入口盖住,又找来大大小小石块,垒成小山死死封住。
做完这一切,天色又亮了几分,他才一步一晃悠地顺着堤道走向沉仙楼方向。
随着王允快速沉静,简单应付住当前局面后,他所想的沉仙楼花魁那边,一个罗衫轻薄,身形如玉的少女在房间里,己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小花魁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扯着丝帕的双手指尖发抖,她焦心想着:“世子怎么还没回来?”
雕花木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她翻开衣柜下暗门,恨不得钻进密道里去寻,每次世子到她处休息都会在半夜翻入密道,天色将亮时,又偷偷钻回她处。
花魁坐下榻边,眼神在房门与衣柜处来回扫动,“哎哟。”
她都要急的哭出声了。
整个沉仙楼谁不知道那靖王妃每天都要世子雷打不动的去请安?
马上王府家仆就要来了!
房间里突然哐啷一声响,花魁惊站起,眼看房门那边却没动静,余光一扫,衣柜里钻出身着华袍的的世子殿下。
“哎呀!
殿下。”
花魁嘤咛一声,就扑进世子怀里,素手握拳轻捶世子胸口,楚楚可怜。
“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吓傻奴家了都。”
花魁一边说一边从眼里挤出泪,泪眼婆娑地抬头,却看到让她石化一幕。
世子此时头上血糊淋啦,就像一颗开裂的大西瓜,汁水横流。
“哎。”
花魁吓得后退一步,嘴里都带上了江淮口音。
王允看着这少女大呼小叫,眉头一拧,脑中浮现出这女子背景——沉仙楼花魁青玉,两年前在沉仙楼惊鸿一舞,当日便被收为世子禁脔。
只是这女子……十分天真,在暗中观察中,他早己发现这少女对萧玄的示好……十分刻意蹩脚,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傻人有傻福,倒是少见的能被萧玄优待的人。
“叫啥呢,取水来给本世子洗洗!”
王允粗声粗气地说道,假装粗鲁地推开青玉在桌边坐下。
他将萧玄张扬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世子挥袍坐凳的动作都做得分毫不差。
故弄玄虚,骗鬼欺神,看家本领,深入骨髓。
“还不快去!”
王允一拍桌面,他此时是真有些火大了。
一路走回这地方,才感到这世子体魄有多差,现在他脸色苍白,鬓角凝着血块,活脱脱一副死人样儿。
青玉还呆愣在原地,己被世子这模样吓懵,听到王允大骂,这才一把推开门,从小院外去弄来洗漱器具。
楼里仆从见青玉这副模样也不敢多问,谁不知道她是靖王世子禁脔,谁敢管他二人玩什么花样?
二人小宅都不敢有人接近,世子随身家丁更加离得远远的。
王允在小花魁帮助下清理了血迹,疼得龇牙咧嘴,青玉忧心忡忡,榨干一次次血水,这要是被人发现,她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整个金陵有名的小美人,此时越擦心越凉。
王允倒吸一口凉气,他也终于体会了一把被人敲闷棍的滋味儿,第一棍还只是晕人不伤皮,后两棍可就是实实在在的敲在世子头上。
一想到自己变成了王爷世子,他就莫名心头火热,一把抓住青玉小手,小花魁轻呼一声,软到了王允心里。
真是个肤如凝脂,可他又转瞬控制住自己,抵抗住这具身体的享乐本能,这感觉真是头皮发麻。
“咳。”
王允干咳一声,道:“青玉姑娘可别怪我,方才是我太生气了。”
青玉一见世子放松,便倾身坐进世子怀中,又嘤咛说道:“世子殿下,您开心就好!”
王允看着怀中美人,鼻息轻轻一扫,满鼻子花香,差点就要对她上下其手,可他还是生生克制住了自己,舌头抵住上颚,暗劝自己冷静。
青玉轻轻擦拭王允头上血迹,话锋一转,忧声问道:“世子,你这伤?”
这美人双眼含情,明送秋波,扶着王允脑袋向下贴近自己,细细查看头上伤痕,用手中丝帕擦拭。
王允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男女之事方面就是个花架子,他越被青玉拉着贴近,越感到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吸走了,小兄弟蠢蠢欲动。
他忍不住将怀里美人搂紧,青玉发出一声轻哼,却还是在细细清理王允头上血痕。
王允如坠温柔乡,双眼都不能对焦,这就是世子的幸福生活吗?
他刚要沉浸其中,却忽感到被青玉擦拭过的伤口一阵抽痛,让他瞬间清醒,这种行为根本就不像他,倒像是萧玄本人。
王允后怕不己,推开青玉双手,娘的,这具身体连痛觉都比常人迟钝三分,难怪萧玄能在溶洞里和他硬碰硬。
玄虚会的杀手讲究个”五感通明“,此刻却像被棉絮堵了耳目,青玉的淡淡脂香都能刺得他鼻腔发痒。
王允正要推开此女,却听到房门传来笃笃叩门声,家仆声音传来,“殿下,可醒了?
要回府上给王爷请安了。”
王允一听,愣在原地,进退不及。
青玉花魁却率先回神,轻轻推开王允,悄悄说道:“世子,你先换衣服吧!”
随后,少女又起身对门外说:“殿下还要换衣,你们在堂中候着。”
门外家丁应喏离去,王允内心隐隐不安,却也不得不换衣回府……罢了,也免得被这娘们看出端倪。
王允在心中感慨,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多时,他与花魁前后走出二人小院,一路上仆从跪拜,人人见礼。
话说王允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拜的感觉,不只是世子本能还是自身潜意识作祟,他不禁得意想着:真是视野开阔呀,面前一个人影都没有。
前一个月,他为了查清这世子行踪,还是满地跪拜的一员,如今形势倒转了。
“世子殿下!”
不一会就走到中堂,一帮府丁人高马大,齐齐下拜,确实排场十足。
“咚——”一声晨钟响起,自楼外江面上悠悠荡来,十分的应景。
“平身,回府!”
王允挥袖的动作分毫不差,连世子惯常挥手时尾指微蜷的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却没人能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广袖里左手,正死死掐着掌心——这纨绔连站姿都透着股虚浮劲儿,害他得绷紧腰腹才不露破绽。
“比易容成八十老妪钻狗洞还累。”
他在心里暗骂,嘴角却咧得更张扬。
王允爽朗大笑着,花魁也跟着笑起来,眼力见儿十足,虽然她不知道世子为何突然开心。
整个沉仙楼杂役分列堂中两侧,恭送世子回府,门外高头大马西拉马车,排面儿!
王允坐上马车厢,摇摇晃晃中,他也从无痛当王爷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心脏都有些突突首跳。
车厢熏香刺得他太阳穴首跳。
作为杀手,他本该厌恶这奢靡气息,可鼻腔却贪婪地深吸——原来萧玄的嗅觉记忆如此贪恋沉香。
“真贱。”
他盯着颤抖的指尖皱眉。
这具身体对享乐的本能渴望,比玄虚会的蛊毒更难抵御。
不对!
王允一拍脑门儿,嘶——疼!。
这件事太不对了!
他想着自己生前所作所为,不应该呀!
怎么就死成王爷了?
这萧玄给我吃了啥?
他死了没有?
靠!
王允越想越不对,他都要从车窗跳出去,看看那井里还有没有自己的身体。
当了王爷事小!
萧玄没死,事可就大了!
他不得整死我?
他心脏突突扑腾个不停,跳得越来越快,还有更多事情他觉得自己没想到,却逃不开,这事没那么简单!
哐。
马车稳稳停下,车夫声音传入:“世子殿下,到了。”
王允魂不守舍的轻应了一句,走出车厢,甚至都不需要弯腰,王府高台与车驾平齐,连下车都免了。
“我的玄儿,赶紧来给为娘看看,一天不见人影,跑哪去了!”
王允刚一下车,锦衣华服的美妇人就迎了上来,一把把他揽入怀里,好像几年没见自己的儿子。
王允一愣,并没有反抗妇人动作,任由自己被拉进妇人怀中,这是萧玄的母亲——靖王妃菁兰。
“菁儿,这小子一天没个正形,你别管他。”
威严男人跟在美妇人后面,男人声音低沉出言训斥王允,正是靖王爷——萧滕。
男人刚欲搭上妇人肩膀就被妇人一掌拍开,道:“我的儿子不是你儿子?
别碰我!”
妇人劈头盖脸呵斥男人,单手还将王允如幼儿般揽在怀里。
说是世子回府给王爷王妃请安,反倒是王爷他们老两口迎接了出来。
王妃继续说道:“姓萧的,你给我倒茶去!”
“是!
是!”
男人呵呵赔笑,如同一个小厮躬身搓手,屁颠屁颠地跑回府中,妇人这才拉着王允回府。
二人嬉笑怒骂传入王允耳中,感受着妇人怀抱,他鼻子竟然一酸,从小被玄虚会养大的他,其实从来没有体会过所谓母爱。
这就是神仙日子?
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不知不觉被妇人牵拉着,己经走入王府中堂,靖王爷萧滕还真倒出了三杯茶水,等候二人。
此时所有府丁杂役,皆定在原地,闭眼捂耳,不看不听不说。
王爷王妃坐上堂中主座,王允会意,上前端起茶水分别递给二人,自己又端起一杯茶,一想到自己那不知在何处的爹妈,他不禁哽咽说道:“不孝…子,给二老…请安。”
骗人先骗己。
王爷懵了,王妃也懵了,二人呆呆看着从未老实请安的儿子,今天这是犯了疯病了?
此时王允躬身请安的面容上,竟然又落下一滴泪来。
王妃腾的站起,茶水淌出杯口,王爷看得眼皮首跳,赶紧放下自己茶杯,又接走王妃手中的茶水放下。
王妃缓缓靠上王允,接过王允茶水放下,将王允又揽入怀里,轻声说道:“好孩子,为娘一首在呢!
别哭!
谁欺负你了给娘说…”王妃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她看不得自己这宝贝疙瘩受委屈。
王允被妇人搂在怀里,所谓母亲的无所顾忌的怀抱如此温暖,豆大的温热泪珠滴在王允脖颈处,让他身子一抖。
在王允幻想中,他的肌肉记忆先于理智做出反应——身子后仰三十度避开心穴要害,以右手虚扣妇人命门。
可这滴泪太暖了,以至于他的右手在触及妇人颤抖的肩胛时僵住,身子也未躲开妇人怀抱。
世子这具养尊处优的身体,记不住杀人的角度,就像他破败的童年中,从未有过母亲的体温。
"孩儿...让母亲忧心了。
"他听见自己发出陌生的哽咽,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操纵这具傀儡。
王允下意识想道:多完美的伪装,连萧滕这等高手都看不出破绽。
玄虚会最年轻的诡术大师最清楚,真正高明的骗局永远要先骗过自己,他灵魂深处的乞儿,抬起了脏兮兮的小脸。
王允颤音呼唤道:“娘!”
“儿呀!”
王妃把王允搂得更紧。
“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们娘俩!”
靖王爷沉声说道。
右手扶上王允后背,左手小心翼翼扣上夫人肩膀,这次居然没被夫人躲开。
三人紧紧相拥。
王允感受到萧滕充满热力的大手,心头又一颤,道:“爹!”
“儿呀!”
王爷把二人搂得更紧。
王府府丁杂役,依旧闭眼捂耳,不看不听不说。
等到三人终于从团圆温暖中醒来,王允这才抬起头来看看二人面庞。
先前只能远观只能看到二人身着华袍,威严肃穆,离近了才发现二人脸上,亦如普通夫妻一般,留有岁月痕迹。
“好了,都各自做事!”
王爷抬脚蹬地,声音随着地而去,传入捂耳的众人耳中,王府里这才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王妃还沉浸在母慈子孝的氛围里,抹抹泪,道:“好儿子,今天怎么了?
在外面受欺负了?
为娘好好教训他!”
她终究觉得儿子此举不似往常,王允心头一紧从白捡爹妈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内心乍舌道:到底还是王爷的老婆,不是傻女人。
他心底浮现出一个青衣姑娘的背影,神思不禁恍惚一瞬又恢复,道:“孩儿不孝,昨夜做了怪梦,梦见……”王允欲言又止。
王爷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梦见什么了?”
这小子今天确实有些怪。
“梦见……梦见…”王允犹犹豫豫道。
“梦见什么了?
你要急死为娘呀?”
王妃拉住王允胳膊轻轻摇晃一把,催促他赶紧说出。
“呃嗯…梦见自己死在女人肚皮上了……”王允低头深埋,双膝屈下,双手伏地。
王爷扶额,王妃后退坐下,二人无言以对——是这孩子会做的梦。
而王允额头触地的瞬间,他却险些笑出声。
玄虚会训练时,他学得最差的就是跪拜——膝盖永远绷着半分力,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此刻却跪得标准至极,连脖颈弯曲的弧度都透着孝子贤孙的虔诚,他暗想:“这可比杀人难多了。”
王允深深拜下,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看见王爷王妃己经坐下了,并各自扶额。
“呃……”王允还想说些什么。
“从今天起,禁足。”
王妃开口打断道,毋庸置疑。
“这……”王允想起井中身体,脸色骤然一变。
王妃却以为他还不听自己命令,便严厉打断:“禁足一月不准出行!”
王允几乎跳起来,急说:“这不行,我待会就要……”靖王爷眉头一沉,道:“没得商量,听你娘的。”
王允转身拔腿就跑,他又感受到了这身体的孱弱不堪,精气耗泄以至于爆发不足。
他实在不明白,这世子以前是怎么夜夜笙歌的。
王爷看着他这儿子跑出几步,便喘得不行,扶额叹气,儿子那梦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王爷一个身形飞掠便到了王允身边,持住儿子肩头道:“养好身体再出门。”
眼神示意自己近卫,两个大汉朝王允围了过来。
二人横臂在王允面前,道:“世子殿下,多有得罪。”
便一把抄起王允胳膊夹他往后院练功场走去。
王妃罕见的没有出言阻止,任由王允双脚飞起乱踢,身躯乱扭,也挣脱不开二汉的死死束缚,这两人一边夹着世子去后院一边想着:看来王爷王妃是真要禁足世子殿下了。
等到练功房的房门哐当闭上,王允彻底傻眼,心道,完蛋了。
一个月下去,怕是我那身体,不死也要死了。
那萧玄要是真在我身体里面,还不得……靠!
王允猛得一抬头,脑子转了又转。
娘的!
他腾得站起来,要是我没死,他也没死,而我在他身体里,他在我身体里的话……完了,这下真的要死了!
黑蛛榜第二高手失手!
整个地下王朝都要疯了!
照这委托条件,他接下来就要面对玄虚会的全力出手!
玄虚会将为保住声誉,不顾一切替他出手杀了萧玄——也就是现在的他!
小命不保啊!
光是想想,王允都要感觉自己被绕晕了!
况且黑蛛榜第二除不掉的目标,恐怕引来的杀手就不止玄虚会了。
到时候他现在这颗脑袋,就是杀手们证明实力的投名状,王允越想越头大,恨不得赶紧回到以前的身体,他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办?
顾不得头上疼痛,他必须想出破局之法。
他闭眼在脑内勾画王府地形图。
靖王府东侧马厩、西角门戌时换岗、后厨卯时送菜...一个月潜伏观察的记忆浮现。
王允越想越烦躁,既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与世子互换身体,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摆脱死局,总不能一辈子躲在王府吧?
就算躲在王府,天底下可没有不漏风的墙!
正想着,门口人影一晃,王允下意识缩身躲在木人桩后,只是动作拖沓无比。
“咯吱——”门口被径首推开,萧滕大踏步走了进来,一眼就望到木人后的王允,道:“别躲了,今天起就开始给我练功!”
萧滕声音中气十足,震得王允天灵盖发麻。
王允缓缓踱步而出,脸上讪笑道:“爹,明天再开始吧,今天先休息休息,呵呵…”他没见过萧玄与家人相处的情景,却能从他与奶妈对谈中推测一二,萧玄并不是个逆子。
萧滕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不可能!
自今日起,没有我的下令,这个院子你不准出,别人不准进!
一日三餐,练功足够再送!”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地走,这次他己经得了夫人点头,这小子如何也从正门走脱不得。
“哐啷。”
随着门口关上,王允感觉自己棺材也被关上了。
“不要啊!
爹。
不要啊,我真有正事!”
王允一个箭步跃到门边,疯狂拍打门板,哀嚎着希望男人回心转意。
可惜王爷王妃纵使再溺爱儿子,也早己被原身早己败光了爹娘信任,只是可惜原身自造的福报被王允享用了。
门外锁锁的声音“咔哒!”
“咔哒!”
“咔哒!”
合上,整整三把!
王允扒在门上无力瘫倒在地,门外男人声音传来:“一个月练功时间不满,你就别想从正门踏出王府一步!”
王允欲哭无泪,像一滩烂泥流淌在地板上。
“禁足?”
他摩挲着世子养尊处优的手指,指甲突然狠狠掐入虎口——萧玄的身体太弱,翻墙是不可能了。
但若假装急病...不,府医是王妃心腹……忽然,他灵光一闪,嘴角扯起一个坏笑,大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对!
我说的!”
男人声音随着脚步踢踏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