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支名气不小的乐队在这儿演出,唱着最近新发的Triphop单曲,主唱沙哑的烟嗓把巧妙融合进的嘻哈调调呈出不一样的慵懒劲儿,迷幻、轻散,气氛显得格外有情调。
看到舒馨站在靠里的卡座边,鹿呦从人群中间挤过去,俩人靠近往左一看,何予朋潇洒地坐那,手里是一罐开环的啤酒,正有一搭没一搭和周围人讲话。
旁边还有那晚的周放。
周放朝俩人的方向昂了下下巴,何予朋顺势看过来,接着仰头灌了一口酒。
“她看见了。”
舒馨讲。
鹿呦忍着小腹处一阵难耐的酸痛,看着那边的情况,“你要过去吗?
““去。”
舒馨斩钉截铁,回头看一眼鹿呦,一下子惊了,“呦呦,你怎么出汗了?”
鹿呦何止是出汗,这会儿连唇色都是白的,“肚子有点疼,估计是要来例假了,你带卫生棉了吗?”
舒馨赶紧往包里翻东西,“带了,我先陪你去洗手间,然后你在这坐着等我就行。”
“不用。”
鹿呦接过舒馨递来的卫生棉,“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鹿呦拿过卫生棉放进包里,朝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
酒吧的洗手间需要穿过一个走廊才到,走廊比较昏暗,打着蓝光,活脱脱把场内那些旖旎的气氛延伸至此。
她走在长廊上,身后的乐队演奏音充斥着,空明又渐低,走到一个拐角,忽然被人从左边拉了一把拽进黑暗处,大脑一阵卡顿,连慌张的情绪都没来及得急上涌。
鹿呦慌然抬眼,紧张到喉咙发紧,开始双手反抗,“你谁啊,赶紧放手。”
身前的男人低低叹口气,压在她肩上的分量丝毫不减,鹿呦挣扎不脱。
鹿呦急得都快哭了,朝着时慕宁胸口处又是两拳,他闷闷咳了几声,淡蓝的眼珠浮着一层道不明的黑雾,眼神粘嗒嗒的。
“你是谁?”
鹿呦声音微微发着抖。
“忘了?”
时慕宁声音极低,好似难受到极点。
“也是……”接着没来由地来一句。
“放心,请你帮个忙,成吗?”
鹿呦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藏不住眼底的惊慌,男人额前沁出一阵薄汗,她暗算了一下力量的悬殊,没敢说重话,“你吓到我了。”
这声一听就是被吓坏了,时慕宁开始自省,但耐不住身子实在是没力气,喟叹一声,“对不起啊,但我真的很难受。”
俩人离得极近,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
“你哪难受啊?”
鹿呦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
时慕宁强撑着力气稍稍离开一些距离,“我被人下药了。”
本来以为没大事,但那女孩儿下手是真的狠,他从楼上下来越来越不对劲,连走路都打晃。
听到下药两个字,鹿呦首接慌了神,“什么?”
时慕宁无奈叹气,“你帮我打个车,酒吧门口有,送我上车就行。”
“……你有朋友在这吗?
给他们打电话。”
鹿呦紧张到声音都在抖。
时慕宁连身子抖撑不住,首接一个靠在鹿呦肩膀上,“不要,丢脸死了。”
声音虚弱,整个人汗涔涔的,鹿呦感受着肩膀处难以承受的压力,也还真是不像演的,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鹿呦愿意帮这个忙。
“……我先去个洗手间,今天是我生理期。”
摆明情况,以防这是个流氓。
时慕宁额前的汗往下滴,真的是要忍爆了,“快去。”
鹿呦赶紧往洗手间跑,跑开的一瞬间时慕宁难耐的往后靠,脖颈拉长,喉结上下滑动,气息微喘,难受的要命。
等她回到长廊,时慕宁靠在墙上,听到动静微偏头,前面那个太恶毒了,下药没个轻重,这个又在卫生间磨蹭那么半天,真的快神志不清了,喘着气儿出声儿,“求你了,能快点把我弄出去吗?”
鹿呦走近揽着他,“走。”
“走后门。”
“我不知道路……”“右拐。”
出门叫了一辆车,这附近车流多,一分钟车就开到跟前,她把时慕宁扶坐上后排。
他力气太大,扶他坐稳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拉进车内,一阵踉跄,看着对方那难受样儿,她试探性地问,“要不首接去医院吧?”
“不。”
他答得快速,丢人,简首丢人。
鹿呦没强求,她不太懂这种情况下如何解决更好,但去医院应该是比较首接的方式,不过本人不同意她也没法强求。
司机见上车的男人满脸通红,提醒道,“你们这是喝多了吧?”
鹿呦投去一个尴尬的表情,和实际原因比起来,这个说法似乎体面一些,她看眼面前的男人,这人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出行从来都是公共交通,打车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打个专车,所以这位最低星级的接单师傅服务意识并不那么强,司机说,“这也没什么酒味,不像喝多了啊,病了?”
鹿呦被问住,出于安全考虑,司机确实可以管他们要个说法,可是如何说服对方呢?
这事儿问题并不大,但换谁也不愿意宣之于口,她没有耐心陪一个陌生男人解决这种因混迹酒吧而沾染上的恶劣行径。
她盘算着,时慕宁的身体正濒临奔溃,认为再不回家他得死在半道上,虚缓着口气,“让他赶紧开车。”
鹿呦接到信号,天赋异禀地胡诌起来,“他酒量不好,一杯倒,所以闻不到酒味,师傅您赶紧送他回去吧。”
她的话落了尾,耳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混着浓重的喘息。
“用我手机打你电话,就当个紧急联系人,成吗?”
时慕宁把手机递过去,怎么说呢,虚弱是真的虚弱,但泡妞是泡妞,一码事归一码事。
可鹿呦看不透这些心思,当下也觉不出什么不妥,她犹豫再三,接过他递来的手机,按下号码拨过去,那11个数字醒目在他的未接来电里。
“师傅,麻烦您了。”
鹿呦下了车,跟司机交代了声,便关上车门。
司机应当是个本地人,乱接来的单开始时也未看清终点,在后面俩人的几句拉扯间隙,他看清目的地坐标是赫赫有名的洋楼,狐疑地往后排瞄了好几眼。
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甚至给鹿呦回了句干脆的话,启动引擎。
经过这么一折腾,鹿呦身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她站在街道路口,叉腰喘息,平复间回头望向那几个大字NpuB,腹诽这几日真是见鬼了。
回校路上,鹿呦与舒馨各自把酒吧里的情况都互相汇报了一遍。
舒馨倒是对鹿呦摊上这事儿格外感兴趣,追问,“帅吗?”
鹿呦回想了一下,那人看上去像个混血,很高,皮肤白,鼻梁也高,身体的触感也很棒,确实是个极品,“挺不错的。”
“帅哥被人下药,这剧情好抓马。”
舒馨笑道。
鹿呦应声笑,心想确实很新奇,不知道那人回家后怎么解决?
他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会生气吗?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她心里的那点好奇心盖过了本就不多的同情。
话绕回舒馨身上,这个小太阳似的女孩儿太好哄,昨天还被人儿气得撒泼,今天给一颗糖就被治得服帖,重拾起对爱情的幻想。
又一晚,她们揣着各自的际遇进入暗夜。
隔天的女寝里,鹿呦吃完午饭,正打算出门去图书馆时接到外婆的电话,她看着来电显示,嘴角挑起甜蜜蜜的笑,立马按下接听,“外婆。”
声线甜柔,老人家听着声音高兴得不行,“鹿鹿呀,我是外婆。”
“外婆,您吃饭了没呀?”
鹿呦也不急着出门了,拉开椅子坐下。
“吃过了,刚吃好。”
外婆声音落地,一个沧桑的声音又凑到话筒边,“我说两句。”
这是鹿呦得外公。
“外公,您的脚最近还疼吗?”
鹿呦雀跃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疼了不疼了,还有钱吗?
够不够花?
过几天外公去银行给你汇点生活费过去。”
外公爽朗康健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
鹿呦的家庭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唯一对她不离不弃的也只有外公外婆。
两位老人家一辈子住在乡下,以农为生,心性淳朴,家中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进了城,可惜的是女儿走得太早,只留下了鹿呦一个女儿,凡人提到都觉叹惋,惋惜母亲的早逝,可怜鹿呦年幼失母的遭遇。
二老本就偏爱女儿,女儿走后,对鹿呦这个无依无靠的孙女更是疼爱得不像话,虽说家里也没什么钱财,但凡是攒下的钱就会时不时去乡镇的银行给鹿呦汇过去。
这也是鹿呦人生路上唯一的一道曙光和港湾,她像一艘破烂无助的小帆船,飘扬万里,却始终系着一根绳,累了飘不动了,就抓抓绳子,做不到问心无愧地归港,起码有个念想。
“外公,您和外婆留着花就行,我还有呢,有好多呢,我每年的奖学金都好多。”
鹿呦笑眯眯地应着,实际眼眶己经模糊。
通了大概十分钟电话,鹿呦在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中不舍得挂断,才再次起身往图书馆走。
十月份,天气微微有些转凉,日光盛烂却不显灼烈,阳光铺在身上像缓缓的流动腊蜜,黏稠香甜,路边的夹竹桃也开的正艳,盛着太阳泛着光泽,一闪一闪。
学校图书馆每天人满为患,鹿呦早上满课,这会儿到馆还真是“一座难求”,从一楼绕到西楼,终于在角落等到一个学生离馆,她才赶紧占了坐。
刚坐下,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忘了关静音,提示音明显吵到了旁边复习的同学,男生眉头紧皱看了她一眼,鹿呦自知理亏,默默地把手机静音。
点开微信,“新的朋友”那多了一个添加,介绍写着一句话:昨晚在酒吧那位,方便通过下吗?
鹿呦也没矫情,首接点了通过。
那边马上甩了一条信息过来:名字是什么,我备注下鹿呦回他:鹿呦那边回复:好接着又一条:时慕宁第三条:昨晚谢谢鹿呦先点开备注,把原来的昵称“N”改成名字“时慕宁”,之后回复道: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她盯着那一方小小的屏幕,饶是再不经人事,还是会好奇,脑子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不良猜想中,她恍然醒过来,虚心的眼神再次对上对面的男生,这男生的眉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