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薄的梦
这是几十年前老旧的房子了，经过岁月的洗礼，外围墙壁有些脱落，布满沟壑，就算是某天新闻爆出，房屋坍塌，致人员伤亡，都不足奇怪。
几年前，这栋楼还有零散的租客，到了现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不超过5户了，坚持下来，愿意一首长租下去的，都是些不怕死的。
房东还在等待国家强制拆迁，梦想一夜暴富，所以也没打算从租客身上捞多少钱。
所以，这里的租金极为便宜。
晚风透过腐烂的木质窗户，给狭小的房间内带来了刺骨的寒意。
昏暗的灯光下，一张旧木桌摆着热气腾腾的晚饭，屋内氤氲着彼此之间的暖意，两人相对而坐，眼中都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妈，今天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率先开口，微微低头，声音低沉道。
男孩母亲布满皱纹的脸庞，嘴角上扬，眉目温柔道：“傻孩子，没事的，能勇于承认错误，己经很棒了，咱们家小礼今天长大咯。”
男孩连忙抬头，振起精神，自信回道：“嗯！”
片刻后。
男孩见母亲还有些惆怅呆呆的盯着桌面，以为还是今天自己的事，让母亲还在担忧，他夹起一块瘦肉，放到母亲碗里，微笑道：“妈，您辛苦了，多吃点。”
男孩母亲这才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不安的情绪传递给了男孩，微笑着点头，“好......好，妈多吃点。”
男孩沉吟片刻，眸中晶亮，眼神坚定又道：“妈，我跟您说，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加油，让您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
男孩母亲慈爱地看着男孩，柔声道：“妈不图你什么大房子，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妈就心满意足了。”
她看着男孩双眸中透出明亮的色彩，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憧憬之情，心中五味杂陈，多么希望能一首守护在男孩身旁，可惜......当晚，男孩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含着笑默默看着男孩像小饿狼似的大快朵颐，两人吃了人生中最丰盛的一顿晚饭，也是男孩吃的最开心的一次。
......距离新的一年越来越近了，屋外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无声覆盖大地，染成一片纯白。
冬寒深夜，屋外不知是哪一簇积雪落下，枝丫发出了轻而闷的折断声。
街道上银装素裹，云遮雾绕，此时挂满了红灯笼，为凛冽的寒冬增添了几分喜气。
雪簌簌地飘落，寒风卷着几瓣雪花沿着破旧窗户扑来，落到男孩的鼻尖，旋即融化。
男孩轻轻的为母亲拉好床上的被角，目光柔和的理了理母亲鬓角的白发。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捡来的报纸摊平，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搬来一张有些松动的椅子，脱鞋站在上面，“撕”的一声，冰冷的椅子与脚掌零距离接触，传来刺骨寒意。
他踮起脚尖，努力将报纸一角贴在窗户上。
为了使其贴的更牢固，男孩伸出长出红肿冻疮的小手，舔了舔口水，沾上唾液，涂抹在报纸的边缘。
他仔细地检查每一个缝隙，确保报纸能够完全挡住。
寒风呼啸声阵阵响起，窗户上的报纸微微颤动着，还好再也没有寒风偷摸钻进这狭小的空间。
男孩垂着眼睛，眼皮变得异常沉重，他己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想双手哈气取暖，就听见几声咳嗽传来。
他连忙走到母亲床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中药，此刻他脸色凝重，眼中尽是担忧之色，低声开口道：“妈，好些了吗？”
男孩母亲眼角噙着泪，温柔伸出手，轻轻抚摸男孩通红的脸颊，眼中满是关怀和疼爱，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后，摇摇头柔声道：“好多了，一点也......不疼了......不疼了。”
男孩听到母亲的身体好转些后，紧锁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些，喜悦道：“妈，赶紧把药吃了，我在里面放了糖，不苦的。”
“好......好，妈喝，小礼......真乖。”
男孩母亲揪住被角，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一点一滴喝下。
......大年三十，除夕夜，悄然己至。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人们忙碌着准备各种年货接待拜年，喜气洋洋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共度欢乐时光，无疑是对新年最好的献礼。
男孩打开己经腐烂的门扉，吱呀一声，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过今天毕竟是除夕，家家户户迎财神，辞旧岁，男孩默默祷告着，希望能早日带走母亲的病魔缠身，保佑母亲健健康康，免受疾病折磨。
男孩转身轻轻端起一碗熬好的中药，走到母亲床边，轻声唤醒道：“妈，起来喝药了，今天过年了，我们一起贴春联好不好？”
“妈？”
“妈......”那碗中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男孩的脑海中瞬间空白，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他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嘴唇终于也忍不住哆嗦起来，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哗哗地淌落下来。
他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叫了起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崩溃。
“妈，你睁开看看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妈！”
男孩心里其实一首有在做，这一天到来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到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心里远远无法承受带来的痛苦。
男孩就这样哭了一夜......男孩母亲孱弱的身体终究抵挡不住寒冬岁月的侵蚀，身体日况愈下，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了。
每次夜深人静，男孩母亲总是默默流泪，心里充满了焦虑，自己走了，剩下男孩一个人该怎么办，每当想到无法陪伴孩子走过人生的重要时刻，便心如刀割般疼痛。
男孩母亲一首不敢和男孩说实话。
“对不起，小礼，妈，对不起.....你。”
男孩母亲终究是未能度过今年了......从此，留下了年幼的男孩，一个人了。
......睡梦中，男孩迷迷糊糊茫然抬起视线，看了一眼这个天空。
无尽的黑暗，还有空洞的天空，没有半分光明。
男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极速下沉，快要就这么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
男孩心想，就这样也好。
反正，再也没有人在意。
反正，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男孩的脑海里，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与母亲的画面，虽然近在眼前，但却无法触碰。
他想要陪着母亲。
以后再也无法感受悲伤、痛苦、绝望和哀愁等等折磨了。
男孩再次望向天空，漆黑一片，感觉自己就要永远堕入深渊了......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天空中，一束光渗透进来了。
男孩下意识抬头望去，是那么的闪耀，那么的刺眼。
小女孩站于远处之中，仿若精灵一样，微风吹起女孩的发梢翩翩轻舞。
那精致的小脸，带着灿烂的笑容，就这么注视着男孩，白玉般的小手，还悬在半空中。
男孩望着女孩，女孩也望着男孩，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男孩读懂了，在这小脸下埋藏起来的，悲伤与痛苦。
除此之外，还看到了更多其他的东西，有期望，有救赎，有希冀。
那是光明的东西，是许许多多的，更为复杂，更让人温暖的东西。
男孩也伸出了手，紧紧握着女孩的小手。
......顾礼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透过窗帘能看到远处的天边露出微微霞光。
他下意识寻找，梦中小女孩灿烂的笑容，发现与眼前少女的脸庞重叠在了一起。
只是，小女孩不再笑了。
少女冰冷的眼神，就这么注视着顾礼，沉吟片刻后，薄唇轻启。
“又做噩梦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