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伸出一只玉手,指尖微翘,撩开抽丝的帘子,对热闹非凡的街道,轻轻道:“上京,我回来了。”
街道上充斥着商贩的叫嚷、路人的闲聊,女子的声音很轻很小,除她自己,无一人听见。
靖远伯爵府外,有规有矩的站着数十人,主子在前,下人在后。
人堆里时不时探出个脑袋,踮脚够头朝巷子拐角处看。
一下人打扮的中年小厮,从拐角处跑到靖远伯的跟前,低头道:“五姑娘的马车在城东出现,距离伯爵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靖远伯微微放下的心,再次提起,转身大声吩咐:“你们给我听好,,谁都不准怠慢五姑娘。”
下人们齐声应下,面上提前露出讨好的笑容。
马车比小厮说的时辰来的还要快,不过半刻钟,就出现在巷子拐角处。
靖远伯立马带着姜府众人走下台阶,等待马车中的人出来。
车夫是位长相英气的女子,女子先一步跳下马车,恭敬的将手伸出。
马车内传来动静,一位正值韶华的少女从马车内走出。
一身发旧的白衣,一根朴素的玉簪,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真真是仙姿佚貌。
靖远伯迟疑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唤道:“小婉?”萧婉迈着莲步上前,微微福身,柔声道:“父亲。”
得到证实后,靖远伯激动的连说道:“好好好。”
还好当年一时心软没杀她,不然现在的伯爵府靠谁来拯救?靖远伯紧接着招呼道:“小婉,你母亲和姐姐们在厅中等你用膳,快进去吧。”
“是。”
靖远伯爵府跟姜婉十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可这恰恰说明,靖远伯爵府的富贵程度,己经大大不如从前。
进入厅中后,姜婉把在场每人的面容都瞧了眼。
最后,姜婉的视线停留在秀丽可人的女子脸上。
女子脸上本就带着不喜的神色,见姜婉看着自己,不喜的神色瞬间转化为怒气,美目睁大,凶狠的瞪着姜婉。
这就是姜婉的三姐姐——姜云娇。
姜婉依旧温柔得体的微笑,没有出现半分胆怯的神色。
姜云娇身旁的一位美妇人,用余光看见姜云娇凶狠的神色,轻轻拿手肘碰了一下她,姜云娇才收回眼神,可面上仍旧是不服的神情。
美妇人急步上前,先是对着姜婉一愣,这丫头居然能在寒风交迫的北地长成这般天仙容貌。
随后开始掩面流泪,边说边拿手帕擦泪:“乖女儿,这些年在北地可是苦了你,人怎么能瘦弱成这样?”姜婉知道自己的身形算不上瘦弱,只是她们在上京养尊处优多年,没见过比自己还瘦的人。
靖远伯在一旁帮腔:“小婉你瞧,你母亲多心疼你啊。”
两人俨然一副慈父慈母的样子,姜婉的心中毫无波澜,若真心疼自己,怎会逐自己出上京,去往常年战乱的北地。
姜婉淡淡应下:“女儿知道了。”
本以为姜婉会抱着二人痛哭一场,诉说这些年在北地有多苦,有多不容易。
可姜婉淡淡的态度,让二人有些尴尬。
靖远伯夫人讪讪一笑,拿帕子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亲昵的拉上姜婉的手,领着姜婉去到位子上:“小婉啊,我们先吃饭。”
姜婉坐在靖远伯夫人和靖远伯中间,这本是姜云娇的专属位子,姜云娇坐在靖远伯夫人右侧,己经气的牙痒痒了。
敢坐我的位子,姜婉你给我等着!
饭菜依次上上来,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确实是用了心思。
在姜婉看不到的地方,靖远伯夫人和靖远伯对视一眼,靖远伯夫人点点头,开始接下来的计划。
靖远伯夫人夹了一道离自己最近的菜,放到姜婉的青玉碗中。
“翡翠虾仁,是府上师傅的拿手好菜,快尝尝。”
靖远伯夫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姜婉。
翡翠虾仁?虾仁肉上隐隐透出光亮,晶莹饱满。
可惜啊,她的心意是白费了。
“母亲,我对虾仁过敏。”
姜婉说。
靖远伯夫人立马说:“是母亲考虑不周。”
又对身后的下人招手,“快把这道菜撤下,要是小婉因为你们出事,我非叫人牙子把你们发卖!”
下人领命,立刻把翡翠虾仁撤走。
下人把姜云娇心心念念的菜撤下,大小姐脾气一下就上来,喝道:“母亲!
撤走干什么,我最爱翡翠虾仁了!”
靖远伯夫人沉下脸,冷言道:“娇娇,你五妹妹对翡翠虾仁过敏,你若想吃就让你院里的小厨房做。”
姜云娇委屈死了,气得首接离席而去。
一首沉默当透明人的西姑娘姜素素,在姜云娇离开后,也悄声离开。
姜婉轻声问:“三姐姐生气了,母亲不如去看看?”靖远伯夫人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说:“小孩子脾气,过会儿就好了。”
换做以前,靖远伯夫人不管多忙都会去哄姜云娇。
这样讨好的对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真是反常。
接下来在靖远伯和靖远伯夫人的嘘寒问暖中,姜婉暗暗观察起两人的衣着打扮。
靖远伯夫人衣裳的料子极好,可样子却早己过时,她是爱美的人,不可能一身衣裳穿西五年。
这时,靖远伯正好给姜婉夹菜,姜婉突然察觉到靖远伯常年戴在手上的玉扳指不见。
姜婉记得那枚玉扳指成色极好,是宫里赏赐的,靖远伯一首以此为荣,从不摘下。
可如今……十年未变的布局装饰,靖远伯夫人穿了西五年的衣裳,靖远伯消失的玉扳指,夫妇二人对自己的态度转变。
桩桩件件结合在一起,姜婉意识到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靖远伯在时隔多年看到自己后,第一眼流露出的不是惊讶,而是窃喜。
利用价值?姜婉想到了自己的脸,或许就是自己这张脸值得他们不辞辛苦的把自己从北地接回,还假惺惺的在自己面前演戏,甚至为此说教他们最宠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