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碎音符与银指环
沈星移拖着行李箱走过长廊时，听见钢琴房传来断续的《革命练习曲》——第三小节升C音永远慢了0.3秒，就像他左手小指那枚祖传银指环在琴键上留下的微妙延迟。
礼堂后台弥漫着松香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他正在调试节拍器，突然听见陶瓷杯碎裂的声响。
转身时看见满地乐谱像受伤的白鸽般铺展开来，有个穿藏青制服的女生跪在咖啡渍里，她拾谱的手指在颤抖，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锁骨投下血红色的光斑。
"这是你的降E大调夜曲？
"鹿知微举起那张浸透的琴谱，突然发现被涂改的音符组成了化学元素周期表的排列。
她右踝的绷带在此刻隐隐作痛，那是去年全国芭蕾决赛时留下的旧伤。
当少年下意识藏起左手，银指环的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和母亲首饰盒里那枚被血渍锈蚀的指环太过相似。
暮色降临时，暴雨再次来袭。
沈星移在空无一人的琴房发现被撕碎的乐谱残页，每片碎纸上都写着同一个坐标。
而医务室的值班记录显示，鹿知微过去三个月每周三都会来更换脚踝敷料，却从来不在签到表留下字迹。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天文社的江临正将望远镜对准琴房窗口，镜头里清晰映出林晚照别在领带夹上的回形针——那形状赫然是沈家祖传的音符暗记。
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般在天空中晕染开来，持续七日的暴雨将青藤高中音乐楼的玻璃幕墙切割成无数扭曲的棱镜。
沈星移数着琴键上凝结的水珠，左手小指的银指环在弹奏《月光》第三乐章时第17次磕到黑键，发出细微却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这个习惯性失误让他皱起眉头——自从转学以来，这枚祖传指环就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总在他最投入演奏时提醒着某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突然，一阵布料摩擦金属的窸窣声从窗外传来。
沈星移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户，隐约看见逃生平台上蜷缩着的人影。
推开气窗的瞬间，潮湿的风裹着雨水扑在他脸上，也让他看清了那个抱着素描本的女孩——鹿知微的制服裙摆正滴着水，湿透的芭蕾舞鞋带像受上的蛇般松散在生锈的铁网格上。
"医务室在行政楼。
"他听见自己生硬的声音混在雨声里。
女孩抬起头时，脖颈处未消的淤青在闪电照耀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罗兰色。
她怀里的素描本不断滴落靛蓝色水渍，在铁板上晕开成小小的星云图案。
鹿知微的视线越过少年肩膀，落在琴谱架上那张标注着奇怪符号的星空图上。
二楼突然传来管风琴试音的轰鸣，她条件反射地捂住右耳，这个动作让素描本滑落，露出内页一角——沈星移瞳孔骤缩，那上面用钢笔临摹的，正是他丢失的原创曲谱《星辰变奏曲》的第三页。
"你怎么会..."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雨水顺着鹿知微的发梢滴在琴键上，黑白分明的琴键顿时晕开一片混沌的灰色。
她颤抖的手指按在谱架边缘，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美术课用的群青颜料。
"这是你的作品？
"鹿知微指着素描本上的乐谱，"上周西午夜，我在音乐楼后门捡到的。
"她突然停顿，因为注意到对方左手小指上的银指环正在微微发颤——和素描本最后一页那个模糊的金属印记如出一辙。
沈星移猛地合上琴盖。
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琴房里激起短暂回音，惊飞了窗外榕树上的夜鹭。
他想起三天前母亲电话里的警告："别让任何人看到那些谱子，特别是带有星图标记的..."两人的对峙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打断。
鹿知微从湿透的口袋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锁屏上闪烁着***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来自"江临学长"：天文社紧急召集，关于你上周咨询的仙女座M31观测数据。
她下意识咬住下唇，这个习惯性动作让沈星移注意到她虎牙上的细小缺口——像是被什么坚硬物体磕碰过。
"你知道江临？
"少年突然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谱架上的刻痕。
那里有组被反复描摹的数字：0823。
鹿知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在下颌骨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疤痕处短暂停留。
"天文社社长。
"她轻声回答，同时悄悄用素描本盖住右手腕内侧——那里用钢笔画着与琴谱架上一模一样的数字。
暴雨中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音乐楼拐角处闪过一抹熟悉的藏青色——林晚照的制服裙摆像刀锋般划开雨幕，她怀里抱着的档案袋上，红色十字标志在路灯下格外刺眼。
午夜的天文台笼罩在氤氲水汽中。
江临调整望远镜焦距时，显示屏突然捕捉到音乐楼顶层的异常反光。
放大画面里，林晚照正将一叠乐谱塞进印有市立医院标志的档案袋，她制服的第二个纽扣松脱的线头，与上周在美术室储物柜发现的靛蓝色布条完全吻合。
而此刻的鹿知微不知道，她素描本里被雨水晕染开的仙女座星图，恰好与沈家祖传乐谱背面的神秘坐标形成完美镜像。
当沈星移在空琴房发现被撕碎的乐谱残页时，暴雨突然变得猛烈。
每一片碎纸都在风中旋转，像无数微型银河系。
他蹲下身，看见所有纸片上都用红笔画着相同的经纬度——这个坐标指向的，正是此刻鹿知微撑着破伞前往的天文台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