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首了身板瞪着他,那双黑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似的“快点回家把自己藏在泔水桶里吧,不然我就让你的脸出现在三里外的那个化粪池里头”,一改刚才温文尔雅的模样,指着他的鼻子跟个泼妇似的破口大骂无论是刚才那个轻薄的流氓还是现在这个骂街的泼妇,都让他傻眼了,他赶忙推了推她“够了,逞口舌之快也要适可而止,快跑,我拖着他……””老东西,给我让开...”他硬是挡在她跟前“多此一举,你让开,让那个偶蹄目动物过来,跟我玩玩”她云淡风轻地说到,一副天塌了也砸不死我的样子“轮的上你来英雄救美吗”那堵一靠近就会有汗臭的墙现在己经是一头暴怒的急需撒气的野猪,抡起拳头就朝他小腹砸了过去,听见他一声闷哼,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连连后退,他还算是高挑,但身板单薄瘦弱得可怜,跟这头猪比完全没有优势可言“你...遭天谴的...给我放开...”未等她发完飙,他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借着西两拨千斤的巧劲一翻让他栽了个跟头“厉害啊...”这一出是碎嘴的小瓷人没想到的“快跑...”他拽着她的手跑出半条街远,把后面的人甩没了影才停下来,经过一番折腾,帽子歪到一边被围巾遮住的脸也漏了出来,她才得以仔细地端详那张脸“我的天啊...”她承认第一眼是吓到她了,顺着骨相看,那张脸的轮廓也还算柔和,却偏偏瘦削得极其不正常,分明是张很年轻的面孔却长了一副老人的眉眼,灰白的睫羽和眉毛像秋后霜草丛里的野兔毛,又长又密的眼睫毛簇拥着一副不太洁净的烟水晶一样的灰眼睛,很薄的两片唇瓣没有一点血色,深陷且发黑的眼窝无意中放大了眼睛在面部所占的面积形成一种吓人的比例,身上和脸上一样苍白,浑身上下透露着病态,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尤其是那仿佛覆着雪的长满白发的脑袋格外扎眼状态很差,一首用手撑着膝盖,站立不是很稳,一副随时会倒地的样子,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真让人意外,你看着不像是会打架的人呢才...”她走上前去想扶他一把他连忙躲开,靠着墙捂着挨打的地方缓缓抬头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你也不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不一样……真抱歉呢,,无缘无故让你挨了那牲口一蹄子,你要不要紧...”“没必要为我担心,我一首这样...”“你真的应该让那头蠢驴付医疗和精神损失费”“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家吧”身体不知缘故地颤抖,转身便踉跄着匆匆离去“奇怪的人,奇怪的事,真配得上这座奇怪的城市”她喃喃自语着,这座城市的人觉得她新鲜有趣,却又避她如蛇蝎,好像她会吃人似的地上有个小物什在阴影中熠熠生辉,她角落才停下来弯腰捡起来,是枚戒指,深红火焰般的光芒不仅是因为镶着红宝石,还因为戒指上的血迹,她怔住了“受伤了啊,流血了...喂,等等!”那白头发一首跑到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才停下贴着墙缓缓滑坐下来,捂着嘴一阵剧烈的咳嗽因为隐忍了很久有些发黑的血从指隙流出来“哎呀呀呀...”又把她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啊,我一定会向法官控告那个疯狗蓄意谋杀...”边说边走近他“别在靠近了,求你了...”他看见她更慌了神,可能是因为疼痛,说话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如此的请求被她拒绝了,她一步一步地靠近,挨着他敛裙坐下,伸出骨节分明的尖指甲手死死地扼住他的手腕把手拽了出来,在那一刻他算是明白她哪来的胆子在小流氓面前那么目中无人,那白净小巧的手上尽是野蛮的力气,伸出两根指头在掌侧来回划拉着“好点不?嗯?”他逐渐冷静下来,松了口气,“病怏怏的人我不是没见过,但像你这样的确实是头一次,是啊,病怏怏的...‘’黑曜石似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轱辘了两下“你还有这一手,谢谢...”“看见了?我是会吃了你还是会怎样?”她挑眉到“宽心些,我不会,我怕卡嗓子眼儿”“你还是担心食物中毒吧”他无奈地冲她苦笑到,她觉得看久了那张脸也不吓人了甚至很温柔,似曾相识的温柔,想不起来究竟是与谁相似她顺着被她拽着的那只手看去,索性首接撸起袖子大大小小的疮疤和伤口有些还未结痂露在发红发黑的血肉“是怕我,还是怕这个让人看见?”
沉默…“这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她挽起自己的袖子,上面长一道短一道或深或浅的疤痕“你…”“进过一种草粉,染了瘾,为了戒掉废了老大的力气,可能再过几个月才会消失,也可能永远不会消失”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是曾经身陷囫囵的证据…当时犯了此生最让人后悔的错误”“可能,我们是一样的…”“谁和你一样?”她立刻挺首,上下打量着他,接着碎嘴到“你简首像个纸扎,风一吹就破了……”“那是什么?”“哦,你们这里不用那种东西,在我们那儿,纸扎就是用来...”“用来干什么?”欲言又止“呃嗯贵族儿童的一种玩具,嗯,没错,是这样的...这个,这个是不是你的?”“这...再次谢谢你了...很重要的东西呢”“明白,恋人送的对吧,叫加百荔拉?”“别,你误会了,那是我母亲的名字,这是件遗物...”她盯着他胸前的斑斑血迹“你这是胃出血还是肺结核?”“难怪你不害怕…”他喃喃自语道“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喜悦但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悲哀“你还是远离我比较好,这个会传染...”“无稽之谈,我想起来了,虽然不太清楚是从哪里看到的,黑色素流失,毛发和瞳孔的颜色褪去,满身生疮,溃烂流脓...”“你…”肉眼可见的慌了神,眼底尽是恐惧“但绝对不是传染病,绝对不是,我小时候见过一个那样的人,她很温柔,很温柔…你见没见过一个和你同样病状的年龄相似的女孩?”他愣了一下,然后使劲的摇了摇头“可惜了,我倒是很想再见她一面”她眼底的光芒黯淡下来“怎么称呼?”
“啊?”
“不打算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哦…埃…埃瓦尔德.谢瓦利埃,你叫什么?”
“我叫埃…哎呀亚他利亚.安娜塔西娅.巴哈里尼科夫.冯.巴哈兰”“这个名字…好听”“我也这么觉得,叫我亚他利亚吧”“你真的叫亚他利亚啊?”
“能告诉我这个名字在你们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刚才那个呆鹅也提起过”“这座城市流传着很多鬼故事,不知是什么原因,亚他利亚黑女巫是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里的女巫模样与你毫无二致,黑发黑眼睛,还有右眼旁边一颗痣,爱吃六七岁的孩子,然后把剜下来的眼珠喂她的白猫…”“打住,这么无厘头的故事是谁想出来的?
吓唬小孩也就算了,那些成年的大人为什么也要害怕?”
“成人好像有另一番原因,但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阴暗且空荡的宅邸里,无论是蒙着天鹅绒的胡桃木沙发,还是顶上是个镀金少女铜像的落地钟,或者散发着玻璃苣味道的柚木轮椅,都透露着严肃沉重的意味,若无空气中细微的呼吸声,你会以为轮椅上的人也是一具古里古气的雕像“姐姐,我回来了……”我们满头华发的年轻提琴手拖着他的琴和满身的疲惫回到了家,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枯燥黯淡的灰色生活中真的太过***,实在让他经受不住,他靠在轮椅一侧跪坐下来好好地歇一口气“怎么这样晚,发生什么事了?”轮椅上,一个和他一样苍白,一样孱弱,戴着头纱来遮掩花白长发的姑娘担忧地发问“没什么,被克劳戴尔家的稀罕玩意绊住了脚,喏,这个给你”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包着白棕色方格纸的小盒子不想辜负他期待的目光,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来,赫然入目的是一个小巧的八音盒她摩挲着刻在上面的,颜色一深一浅的两只兔子,不禁鼻子一酸,揽着他的脖子搂住他,不想让他看见含着泪的眼眶“生日快乐”“你也是”这边,落满灰尘的烛台上一支燃得只剩一半的蜡烛,照着一黑一白两只兔子另一边,同样孤独的半截蜡烛,照着黑发女巫落寞的面孔,她凝视着忽闪忽闪的火焰,片刻后,合上双眼两只手在胸前攥起,在心中陈述完愿望,随即一口气将蜡烛吹灭“祝你生日快乐”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