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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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常平从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道观门口,根据收养他的沐道士回忆,那天是一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天黑的连山猫都看不见路。

当时的沐道士刚打扫完道观,正准备闭门时就看见了被遗弃在墙角的婴孩,于是便将其收养。

五年后的某一天,沐道士忽然心血来潮替许常平起了一卦,随后就说出来这样几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当时年仅五岁的许常平听懂了话,却不明白意思。

他只记得沐道士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闭关,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三天三夜没出来,一粒米一滴水都没有进。

所幸道观里还有两位沐道士的徒弟,他们年纪较大,己经学会了生火做饭的能力,这才没让许常平跟着挨饿。

首到沐道士从房间里走出来,将许常平拉到正殿里,让他对着祖师爷的泥坯像磕了九个响头。

“祖师爷,这孩子命理有早夭之象,弟子既然遇见了就不能不管,恳请祖师爷允这孩子入我道家门庭清修,容弟子教他获取一线生机的本事。”

沐道士点了三柱香插到香炉里,带着许常平一起又磕了九个响头,之后从怀中掏出三枚古朴的铜钱,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望祖师爷垂怜应允。”

六爻起卦,因一而取六,尊一为极,取其成数以知所成,数以六纪水德之始,老阴之数。

每得一反加一,正谓反者道之动,按七为少阳,八为少阴,其爻不变,九为老阳,六为老阴,其爻皆变。

卦毕,沐道士沉默了许久,终是一声长叹而无半声言语。

年仅五岁的许常平茫然的看着皱紧眉头的沐道士,拉扯着他的衣袖,小声问了句:“道长,可以起来了吗?”

沐道士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稍稍犹豫了一会,眼中闪现一抹坚定之色。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我就是你师父。”

时至今日,许常平年满十八,可依旧不明白当年那一挂的含义。

师父对他说:“能教的都教了,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两位师兄前几年己经下山各自谋取前程去了,他们走之后道观里就只剩下了师父一个人。

许常平有些担心,师父又说:“我身子骨还很硬朗,命比你长,跟着我学了十几年,你也是时候该出去见见世面,找一找属于你的机缘,兴许能够找到一线生机。”

师父没有与他过多解释,只说:“将来还会有一场大劫难在等着你,能渡过则无忧,若是渡不则生死道消。”

许常平将师父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道观是在山里,他从出生至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石牛镇。

镇子上有家名为“友来”的客栈,客栈里常驻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

每次下山采购,他都会跑一趟石牛镇,去到友来客栈歇脚,从说书先生口中认识更大的世界。

当中最喜听说书先生讲神魔鬼怪、浪子游侠的故事,也在那一个个故事里认识了许多极负盛名的游侠方士。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离开道观的日子。

许常平给师父做了一顿早膳,又到正殿里上了清香,然后背上行囊出发前往石牛镇。

也是这一天,山脚下的村子里忽然多出了许多身披甲胄的护卫。

领头之人是一个和许常平差不多大的玉面贵公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贵公子的身旁,站着一名侍女打扮的貌美女子,此刻愁容满面,一双纤纤玉手揪着绣帕来回拧个没完。

她己是年近二十,随身伺候主子近十年,最是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

侍女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小...…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出来这么长时间,老爷该担心了。”

贵公子眉清目秀,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双眼睛更是勾魂夺魄。

许常平只瞧了一眼,心跳都快了几分,遂不敢多看,转头向店家要了一碗羊肉臊子面。

店家是位脸上有道长疤的中年汉子,模样瞧着是凶悍,但待人却是十分和善。

他的脸上那道疤,据说是当年进山被山魈给伤的。

所谓山魈,又称山精,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

山里讨生活的人相互之间流传着一句话:宁遇豺狼,不碰山魈,一旦碰见,非死即残。

店家长得高大威猛,力气也不小,但终究不过凡人,倘若真遇见了山魈,即便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少不得也要缺胳膊少腿,哪里是仅脸上一条疤就能了事。

那些话别人不信,许常平却是信的。

他知道那只伤了店家的山魈,性子不坏,只是较为贪玩。

若有人进山被它遇见,出手没个轻重,这才会出现伤人事件。

当然,此事不足与外人道。

一碗香喷喷的羊肉臊子面很快就端了过来。

店家放下碗,视线一扫,含笑询问:“常平,瞧你满脸惆怅,可是有什么心烦之事?”

许常平勉强一笑:“大叔,我被师父赶下山了。”

店家回头看了眼铺子,左右不见人多,当即便坐了下来,追问道:“你给叔好好说说,是犯了什么事情,才会被道长赶下山?”

许常平摇了摇头:“我没犯事,就是师父说我该下山了,就让我下山了。”

店家不禁莞尔,含笑道:“道门子弟,素来有历练一事,想来是沐道长觉得你学全了本事,所以才会让你下山,这是好事,你别多想。”

许常平懂得其中道理,只是自小待在师父身边,从不曾远离,这一下有些接受不了。

二人正说话之际。

忽然一个脑袋冒了出来,左瞧右看,最终视线定格。

“你是麒麟山闲云观沐道长的徒弟?”

贵公子开口,声如黄莺。

许常平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然间失了神。

店家见状,主动开口道:“这位小…...咳,这位小少爷,他的确是沐道长的高徒。”

看破不说破,说破不好过。

高门大户,富贵人家,乔装出行实属常事。

只不过眼前这人实在太过惊艳,哪怕刻意乔装也难掩其姿。

贵公子自顾自落座,嘴角微微上扬,认真询问:“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可是看出什么花来了?”

“啊?”

许常平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道:“你比花好看。”

贵公子一乐,笑骂道:“瞧你长的一副憨厚模样,没想到竟是这般油嘴滑舌,闲云观教的尽是这些本事?”

“夸你比花好看不对吗?”

许常平面露疑惑。

对?

不对?

贵公子一时无言。

店家识趣,起身离开座位去招呼其它客人。

许常平从竹筒中抽出一双筷子,一口面,一口汤吃了起来。

贵公子蹙眉,不满这般情景,出声呵斥:“你这呆子,怎么顾着自己吃了起来?”

许常平看了看面前粉雕玉琢般的少年,又看了看身前的羊肉臊子面,满脸无奈道:“我都己经吃了一口,也不好再给你,要不你重新叫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