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他死去的三天前。
我一定要救他。
1事情发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我照常给我哥张天打电话。
对面却传来诡异的机械声:你哥无法接通,你哥无法接通,你哥无法接通……我忍不住吐槽:什么鬼?把铃声设置成这样,张天你神经病吧!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我哥在捉弄我,还留言骂了他。
直到晚上回家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我问我妈:张天呢?我妈说:没回来。
张天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其实出生的时候是我先出生的,不过爸妈觉得姐弟的组合不如兄妹,于是张天成了我哥。
若是平常,他也会偶尔不回家,这没什么奇怪的。
或许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最近市里并不安全,尤其是这几天,接连死了好几个人,人心惶惶。
再联想到那个诡异的电话,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我又一次给他拨打了电话——你哥无法接通,你哥无法接通,你哥无法接通……还是那一串听起来很空灵诡异的电子声。
鸡皮疙瘩爬满了我的全身,周遭气氛冰凉刺骨。
我翻了翻电话簿,给我张天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
他们都说,张天早就回家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神情担忧。
我妈说我大惊小怪,还调侃说:你哥那么大个人了,还会丢?手机估计关机了。
时间不早了,赶快睡吧。
可是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相信我和我哥之间的心灵感应。
我想报警。
我要报警!但现在距离我哥失联最多四个小时。
根本无法立案,也不会有人重视。
当晚,我忐忑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2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又给我哥张天拨打了很多个电话。
但无一例外,仍然是:你哥无法接通,你哥无法接通,你哥无法接通……我在煎熬中等待。
我等不了了。
我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我还以为,我能找到他,即使有危险我也能及时解救他。
但我错了。
警方出动全部警力,终于在张天失踪一周后照到了他。
城东的那条河中,浮出一具男性尸体。
经DNA检测,确凿无疑,那就是我哥张天。
他死了。
我和我妈去认领尸体时,他早已被泡得浮囊不堪。
我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我哥张天——他右耳还带着我给他买的银色耳环。
我感到,空气凝滞,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
警察说,我哥是一周前死的,也就是他失联的那天。
时间为9月4日下午两点。
死因为失血过多。
可是尸体出现的地方是河中。
先被杀,再被溺于水中吗?警察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他死得这么凄惨?我向警察确认,凶手是那几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吗?这次,他们给了我否定的回答。
原因是,死法不一致。
五起连环凶杀案,死者皆是被吊死的。
而我哥是,先被歹徒所杀,然后被扔到河中。
听到我哥死因的那一瞬间,我脑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我要一刀一刀地,剐下凶手的肉,用他的骨头熬汤,来祭奠我哥。
我也确实想这样做。
但碍于法律与道德,我不能。
起码,暂时不能。
如果,有个平行时空就好了……3找到我哥尸体的同时,凶手也抓到了。
准确地说,是凶手自首了。
这凶手的确和跟市里的连环凶杀案没什么关系。
凶手是我哥的朋友——齐同。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齐同是我和我哥共同的朋友。
我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要杀了你……齐同抬头看了我一眼,冲着我温柔地笑。
这笑让我直发毛,我真想,给他一刀——我偷偷拿出怀里的迷你刀片,朝他划去。
这种小型刀片,两面都是刀刃。
他的脸被我划了长长一个血口子,鲜血滴淌着。
同时,我的手也被刀片深深地嵌入。
我被带到笔录室,受了一番训。
笔录完成后,房间里只剩我一人。
我沉浸在仇恨与悲痛的情绪中,突然,又有个年纪稍大的警察推门而进,坐在了我对面。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全然不像执警多年、富有经验的老警察。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双眼中,似乎有着淡淡的笑意。
他以这样一双带笑的眼看着我,说:节哀顺变,人死不可复生。
我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有了要杀了他的冲动。
杀了他,去陪我哥……杀了他……突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我,问:如果,用你最宝贵的东西,可以换你重来一次,你愿意吗?重来什么?有歧义的话语落地,我却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回到过去,救下我哥。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
他敲了敲键盘,脸上再次挂上淡漠,说:成交。
我正想骂他,拿我的悲痛开玩笑,眼前的世界却剧烈变化——所有画面,都像是被按了倒放键——最终定格在,十天前。
49月1日。
张天!我冲着我哥大喊一声!正在看书的张天,被我吓了一大跳。
他从座位上跳起来,问:张云,你这是啥表情?好好的哭什么呢?我忽视了他的问题,嘀咕着: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说:卧槽!张云你不会是梦见我死了吧!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梦呢!我可不会那么早死!到时候我还得跟你争爸妈的遗产呢!或许是年龄一致,他没个做哥哥的样,总是爱与我斗嘴。
看,我哭得都稀里哗啦的了,他还净说着没边的话安慰我。
见我哭个不止,他才稍稍正经起来,轻轻拍着我的背:没事啊没事,活着呢,活着呢,没死没死。
兄友妹恭,多好啊!然后他突然拧了我一下……就那一下,我终于被他拧回现实:张天你神经病!我都哭的稀里哗啦了,你不跟着流几滴眼泪,你还拧我!我说着,就要拧回去。
张天笑说:我这不是帮你确认一下是不是梦嘛。
我对着他又踢又踹。
闹了一会,我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十来天未见的哥哥,死而复生,失而复得,这是上天的仁慈吧。
但我也并未放下警惕,因为三天后就是他失踪那一天,也是他死去的那一天 。
我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张天见我平复下来,给我倒了杯水,试探着问:哎——不过,你倒是说说,在你的梦里,我是怎么死的?我喝了口水,认真地说:齐同。
他挠着头:啊?什么?齐同?不可能不可能。
我看着他,坚定地说:哥。
你相信我,真的是齐同杀的你。
他先捅了你一刀,又把你扔进河里。
然后你就死了。
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尸体都泡浮囊了。
每当遇到重要的事时,我都会严肃地叫他哥。
他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认真,但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继续坚定地说:哥。
你相信我。
我不是做梦。
我是重生。
我换了个轻松的口吻,说:上一辈子,你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被发现时,也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因为你的死,我的眼睛差点哭瞎。
还瘦了三十斤呢。
你都没见我那形销骨立、像一具骷髅的那样子——你要是见了,指定从坟里爬出来——我哥盯着我,好像在思考什么。
最后,他还是笑着说:张云,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齐同他喜欢你,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先认识齐同的,是我。
小时候,我觉得齐同长得好看,就拉着他和我们一起玩。
只是后来上了初中高中,我们仨都不在一个班。
他和我越来越疏远,却和我哥越来越亲近。
再后来,大学的时候,我们仨约定着,一起上了本市的一所普通大学——成绩够不上好大学。
大学毕业后,又都留在了本市工作,慢慢地也就再次熟悉起来。
在我哥失踪前的一个月左右,齐同和我表白了。
他说,自从认识我,就喜欢我了。
但我懂事之后,只把他当哥哥的朋友,当作我的发小。
我打着马虎眼,拒绝了齐同。
现在再回顾上辈子我哥的死、我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但似乎合理的想法。
齐同杀我哥,该不会是因为——我拒绝了他?5怀疑一旦产生,便会立刻扎根。
上大学那会,齐同开玩笑地说:我跟着你俩混了十几年,始终也融入不了你们。
对张天来说,张云你永远是第一位;对张云你来说,张天又永远是第一位。
我,齐同,无处可放。
果然,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啊——我也开玩笑回答他:那是因为我和张天除了友情,还有亲情啊——齐同笑着回:你们俩,有亲情,有友情,两种情。
那要是,我也和你们有两种情,是不是就能彻底融入你们了?回顾过去十几年的种种,我的想法和怀疑逐渐坚定——齐同杀死我哥,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他。
我的拒绝是导火索,点燃了他这么多年的积压情绪。
我把猜想告诉张天,他却不信,他说我疑神疑鬼,只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向外走去——张云。
别想了。
重生?小说里的元素,怎么会在现实中发生?你最近写小说没灵感,来现实中找灵感了?不行我明天带你去精神病院。
既可以找灵感,又可以检查检查脑子。
我工作的同时,偶尔写写悬疑小说。
有时候没灵感了,确实会拉着我哥去某个废弃学校、废弃医院找找灵感。
我哥他不信我。
他不信我是重生的,准确地说,他不信齐同会杀了他。
我的重生——或者说,时间回溯——来得太突然。
我根本没有准备任何佐证信息。
此刻拼命的搜刮后面发生的大事,也想不到——等等!——凶杀案!我记得,我哥失踪前几天,死了好几个人!9月1日,也就是今天!就是现在!我来不及和张天说,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喂?110吗?今天凹凸小区门口——有个九岁的小女孩会被杀害,她会被吊死在大门的横梁上,你们快去救救她!谢天谢地,由于这个小区名字特殊,我才能记起来。
谢天谢地,警察即使不确定我说的真假,也会不惜警力前去查看。
我拉上我哥,就往凹凸小区赶。
既然我想起来了,我就要尽力阻止这次死亡发生。
我哥他虽然看着我像看傻子一样,似乎在心中已经认定我的精神出了问题,但他还是跟着我去了——结果,我因报假警被拘留了。
……确实有个凹凸小区。
凹凸小区的大门确实有横梁。
那附近也确实有个九岁的小女孩。
但是,人家小女孩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在门口放烟花。
玩得不亦乐乎。
……行吧,拘留就拘留吧,人没事就是好的。
录好了口供,被教育一番后,我哥带着我回了家。
这下,他更加怀疑我的精神状态了。
在他眼里,我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了。
“张云,要不我真的给你送去精神病院看看?”我使劲捶了他一下,无语地说:“滚!”尽管他不信,我也要时刻警惕。
这两天,我几乎是寸步不离,晚上睡觉也要在他房间打地铺。
但时间流逝得很快。
很快,那一天就到了。
69月4日。
果然是齐同。
我时时刻刻盯着我哥,一直到下午一点他都没有任何危险。
而这时,齐同来了。
我看到他如同看到洪水猛兽,拿着菜刀让他滚开。
奇怪的是,齐同眼中不是诧异,而是一种悲痛与释然。
我才不管他什么表情,不管他怎么想,我只知道,我要护着我哥。
但是让一个生活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的人相信我重生了这件事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