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长家的名头在,我们凡人也能一生顺遂。
这块废灵石是本家那边送来给我的,正好给你添妆,收着当个念想。
去吧,你要好好的。”
喜轿摇摇晃晃,把一身红衣的新娘送进满目红烛的新房。
新床边。
红盖头被随意丢置一旁。
长笙右手握着太婆婆塞给自己的灵石,专注地用它磨着左手里己经足够尖锐的簪头。
握得过于用力,手心里渗出血来亦浑然不觉。
凡人能有几个像太婆婆般一生顺遂的呢。
长笙的爹娘很多年前就被仙人误杀了,甚至来不及喊救命。
去年,弟弟被洪水冲走,终究没能像他的名字一样长安。
就连长笙自己,年方十六,拖着一身杂病,也不知道能残喘到几时。
长家的名头?
今晚过后她就把这破石头扔了,和过去断个干净。
门外传来新郎和侍女的对话,长笙慢条斯理地把发簪插回头上。
“阿笙,怎么也不留个人在屋里侍候?”
来人朗目疏眉,在长笙看来,他当是遥知城里最俊的郎君了。
“我想多点和夫君独处的时光,交杯酒我们自己喝,不用媒婆了好不好?”
好不容易跟着新郎进房的媒婆欲言又止。
而后听到新郎温柔地答:“依你。”
媒婆领着银子给两人关了门,心里嘀咕着,年轻人就是任性,新婚流程不走完呐,这两人的日子可不顺当。
交杯过后。
新郎怜爱地看着新娘,“阿笙,我真的好高兴终于娶到你。
从此夫妻一体,等我把你的血肉吸完,我们很快就能一起修仙了。”
长笙假装晕眩,目露迷茫,“夫君,你在说什么?”
男人修长的指节抚上她的脸,陡然变长的指甲在她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别怕,很快就不疼的。”
长笙低眉浅笑,靠到男人耳边轻声又坚定地说:“我不怕。”
她见过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不怕的。
簪子入肉的声音很明显。
为了一击即中,她在药草房打工,偷偷拿医师的穴位人偶作练习,保证插穿心脏。
“你……”长笙伸手捂住他的嘴,目光款款,神情依然像个合格的新娘。
“夫君,很快就不疼的。
下辈子,希望我们真的能一起修仙。”
交杯酒里下了药,男人无力反击,很快便断了气。
长笙收回颤抖的手掌。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他练了邪功,身上尚有生机,还需一把火把尸体烧个干净。”
“谁?!”
长笙警惕地环顾房间,却没看到人。
一缕白烟从她指缝间钻出,在长笙眼前打转,体积逐渐增大。
须臾间变成一团斗笠大小的——“云?”
白云悠悠传出回应:“小辈,本座是你的贵人。”
长笙不确定地看向自己手上染了血的灵石,再看回眼前的云团。
“您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太婆婆说灵石是从本家来的,这是仙人的神通吧。
白云没有回应长笙的问题,刷的一下成了乌云,气急败坏地绕着长笙转圈。
“凡人?!”
该死的长寻,他知不知道灵石上的禁制只能让这朵云附在第一个滴血进来的人身上?
小乌云想回去把老长家全部劈成凡人!
哦,它现在还回不去,法则之力不解开,就得挂在这女娃身上。
除非她死。
小乌云不转了。
长笙被它转得头晕,杀人的不适感和丧夫的痛感都被转没了。
“贵人?
您还有事吗?”
没事的话她还是把灵石还给太婆婆吧,长家的机遇,她不稀罕。
“小辈,本座给你两个选择。”
毕竟是长寻的后人,不能首接劈死。
“你根骨奇差,无法修炼,但你族有九转成仙之说,可去接受业火洗礼,进入轮回。”
长家所有小孩都在蒙学堂听过业火洗礼,长笙也不例外。
她的声音冷了许多:“您这玩笑开大了,我等凡人,碰到业火会首接被烧得魂飞魄散。”
云团再次开始转圈,这回转得慢了些,似在思虑什么。
长笙问:“第二个选择是什么呢?”
这团云不太对劲,她得赶紧把它哄回灵石里去。
“第二个选择啊,”乌云缓缓往上飘,移到长笙头顶上,“唉,没办法了,我还是早点送你去投胎吧。”
轰——一道雷劈往长笙天灵盖——翌日,遥知城人人在传。
城主在大婚当日被新娘子杀了,老天看不过眼,打雷把新娘一并送下了地狱。
三天后。
一身破烂红衣的长笙爬出乱葬岗。
那颗该死的灵石还牢牢粘在她发上,使她成了深夜里最耀眼的红衣女鬼。
不,她还不是鬼。
记忆回笼,长笙空洞的双眼开始聚焦,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血迹斑斑但明显有痛感的手。
“我没死?”
“不,你死了。”
云团从她头上飘下来,“魂魄重新凝聚了一次。
小辈,你是哪家的?”
长笙冷笑,“哦,是你杀了我。”
她要怎么报复一团云?
先把头发上的灵石取下来,找一块看起来很硬的石碑,把灵石狠狠地砸过去。
灵石没事,石碑裂了。
云团飘在她身后,看着她把周围的石头都砸了一遍。
“这是灵石,靠蛮力是砸不坏的。”
长笙不理它,找到一堆还没烧完的纸钱,把灵石扔了进去。
眼见着它进了火堆,下一秒又飞出来。
“凡火对它也不起作用,别白费力气了。”
长笙默不作声,把灵石轻轻放到了地上。
用力一踩!
再踩!
踩踩踩踩踩!
首到把这鬼东西踩进土里看不见影,她才觉得心里气顺了许多。
“好了,现在可以和本座说话了吗?”
云团看着她的动作,心情颇感微妙,总觉得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在哪里见过。
长笙抬步就走,“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我一个弱女子太危险了,你先护我离开这里再说。”
……新婚夜弑夫,好一个心黑手狠的弱女子。
云团感慨道:“小辈,你脸皮之厚颇有你先祖的风范。”
也罢,若真的是不死之体,这个苗子可以好好养,它且忍她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