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葱玉般的指尖拂过,千挑万选,挑中支精致玉簪,青玉色泽柔和,做工是极好的。
莺啼也起了兴致,替余逢簪上。
“玉簪同公主很是相配!”
莺啼喜悦,由衷替公主高兴。
余逢也受她感染,目光不离镜中俏颜。
“公主,陛下请您至华光殿用早膳。”
蒙喜公公所带的小太监多洸急匆匆到。
这几日,惠帝反常地总是叫她。
“劳烦公公带路。”
话毕,余逢拿出几两银子予以多洸。
“谢公主殿下。”
多洸笑的更开怀了,一双腿加快了些速度,见余逢一行人走得慢,便放慢了些脚步。
待余逢到,朝惠帝恭敬行礼,惠帝宽和地摆手,笑着让她快请起。
“嫋儿,坐。”
惠帝喜色难掩。
都说上位者,常喜怒不形于色,若是显露明显,则是他们故作给人看的罢了。
思及此,余逢面上笑容满面,内心却苦涩难以下咽。
早膳丰盛,难得余逢胃口好了许多,便挑了几种顺眼的尝。
“小时,你同你皇兄不同,总是哭闹,嘴馋得很,在父皇面前,也从不拘着娇气。”
“儿臣小时不懂事,父皇莫要打趣儿臣了。”
余逢浅浅笑意,却显得几分落寞。
惠帝叹了口气:“嫋儿,你如今怎如这般懂事了,父皇竟有时看不懂你了。”
“父皇,儿臣学习了诗书礼义,方不再那般胡闹,并非有意疏离父皇。”
余逢之语,确是挑不出错处。
闻言,惠帝心中一滞。
他的儿女都长大了,是他亏欠他们的。
罢了,从古至今,孤家寡人,或许便是如此。
“嫋儿,可用完膳了?
用完膳便走吧。”
惠帝语气温和,不强留她。
余逢行了礼告退。
惠帝瞧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回过神。
回途中,沈景壑一身墨绿罗衣,朝她行礼。
“沈使者。”
余逢点头示意,轻唤了声。
“公主。”
沈景壑又是昨日那副失落神情,惹得余逢心里不舒坦,别扭极了。
余逢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见如他这般年岁,还会略作这种表情的男子。
但他皮相实在好看,让她生不出烦躁来,而是隐隐地胸闷。
“沈使者又怎的了?”
余逢问道,一时没顾得上礼貌。
“公主,在下可否求一事?”
沈景壑道。
“何事?”
余逢好奇问道。
“赏赐。”
沈景壑低头勾唇,却故作委屈。
他向来大胆,做事却十分谨慎,此出格之言,生平第一次。
他倒想看看端庄的公主对于自己无理的要求会作何反应。
不过如此行为,虽冒了被公主厌恶的风险,倒让自己坐实了一贪财使臣形象,少让人生疑。
“为何要给你?”
余逢有种,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沉默小片刻,抬眸与他对视。
“凭在下护送公主,保公主安危。”
余逢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沈景壑是使者之首,现下得罪不起。
“你可知道,若我告诉我父皇,你该当何罪?”
“公主,孰大孰小,其中利害。”
沈景壑一字一顿,语气却尽显压迫感。
是了,她若禀告此事,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皇,必觉得她小题大做,非但不能处理沈景壑,还会伤了两国和气。
沈景壑一见就知不是什么蠢人,他必是笃定了这点,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堂而皇之地讨要赏赐。
思来想去,还是给了比较稳妥。
余逢略微皱眉,朝莺啼使了个眼色。
莺啼点头,却未拿出一物。
原是往日打点所剩的银两,今日给了多洸,忘记补上了。
“此上好的青玉簪,千两难求。”
沈景壑目露希冀,看得余逢语塞。
余逢略微思索,在沈景壑炽热的眼神下,从发侧取下青玉簪。
沈景壑利落地收了起来:“公主大方。
那在下便谢过公主了。”
余逢心中憋闷,却不能发作,红着脸,气鼓鼓甩袖而去。
又一次的,她在他面前,没顾得上礼仪。
沈景壑看她强压气急却未成功的样子,忍俊不禁。
这颐国公主,平日端庄却并不无趣,一有气来不跋扈,反而鲜活得紧。
男人低头瞧着手中精巧别致的青玉簪子,忽的,一声轻笑荡在廊中。
回了住处,余逢亦不舒坦,拨弄了番自己的首饰盒,总觉着少了根簪。
她心道,青玉簪平日里,她还舍不得用呢,现在倒好了,首接给了旁的人。
莺啼心里既不平又好笑。
人前端庄守礼,出手阔绰大方的公主,今日竟计较起一根青玉簪来。
往日里,金制镂花步摇、金托珊瑚豆手镯、金嵌松石戒指之类,她说送便送给了其他要好的贵女,红翡翠滴珠耳环,东珠耳环之类,今岁二话不说便赠给自己当了生辰礼,怎的会舍不得起一支青玉簪?
“公主,且宽宽心,是那人无规矩,贪财贪的,空长一副皮囊,内里竟是个黑的。”
见着莺啼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余逢忽得笑出声来,心中烦闷少了大半。
“公主最是大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莺啼无以为报。
莺啼以后存了银子,给公主补上一支,公主可莫要嫌弃。”
莺啼见公主笑,自己也一改怒色,笑了去。
“傻莺啼,怎会嫌弃?
向来是礼尚往来,那时我定也送莺啼一支顶好的。”
余逢眉毛弯了弯,表情也放松不少,想来是不气了。
用过午膳,余逢于幼时常去的御花园里走了一遭,凉亭中小歇,听着稀落鸟语。
不多时,宫人来报,今夜为朝华公主践行,特许宫中众人晚膳后可于藏春苑以千里灯祈福。
余逢似才想起明日便要动身般,缓缓睁眼,朝莺啼点了头。
“那莺啼便让公主,作今夜最夺目之人。”
莺啼也点点头,笑眼可爱。
待晚膳前,余逢才回府。
余逢随着莺啼,用膳后,换上身翡翠色紫绣锦霞花软缎,外着黛青蹙金游鳞散花纱。
余逢再坐至梳妆镜前,任莺啼弄粉调珠。
不多时,镜中女子燕尾髻梳得好看,显得更是灵动可人。
少女明眸善睐,面若桃花,走过时更是幽韵撩人。
藏春苑内己有不少人在,余逢方踏入苑中,蒙喜公公提高了语调,大声道:“朝华公主到!”
人们大多转身朝公主行礼,余邃几步靠近,关心唤道:“嫋儿。”
余逢端庄弯唇:“望各位尽兴。”
众人心下了然,遍各自聊去。
余逢一语话毕,不作声跟在余邃身后。
“嫋儿,身为一国太子,做哥哥的,竟护不住你。”
余邃强忍着繁杂心绪,叹了口气。
“颐国国力繁盛,想来至梧国,也不会太过亏待我。”
余逢按下心中不安,安慰道。
“可嫋儿,你并非和亲,而是为质!”
余邃担忧极。
“正是如此,才有回国希望。”
看着妹妹坚韧的眼神,余邃再度叹气:“事己至此,愿嫋儿,此去平安健康。”
“皇兄亦是。”
余逢如往昔一般笑着道。
“莫叫皇兄,生疏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