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登上这山往东瞅,妈呀,那波涛十分浩渺,水和天瞅着都快分不清了,无边无沿儿的。
山脚下哩,有一条清亮亮的小溪弯弯绕绕的,旁边有个小村子,靠着山,环着水,叫清流港。
这村子里稀稀拉拉的,总共也就三五十户人家。
村子中间有老大一片宅子,还有小园子和广场,园子里竹子和石头这儿一撮那儿一撮的,瞅着像个别墅吧,又不完全像,其实这是大名鼎鼎的镖师十二金钱林墨的家。
林墨镖头这辈子可就靠着拳、剑、镖这三门绝活儿,在江南那片很出名。
他的太极拳和太极剑那功夫老深了,内家功夫的精髓都被他琢磨得透透的。
再说说他那十二只金钱镖,在武林里那可是独一份儿的厉害玩意儿。
啥是金钱镖呢?
就是平常使的十二枚铜钱,也不磨边儿,也不刮刃儿,就随身带着。
要是碰上厉害的对头,手指那么一捻,两根指头一弹,既能打敌人的眼睛,又能打中人家身上的三十六处穴道。
江湖上虽说也有人会使金钱镖,可大多只能在两丈以内打得准。
林镖头那手腕子可有劲儿了,能把金钱镖打到三丈开外,打穴道又远又准,百发百中。
就因为这,他才有了 “十二金钱” 这外号,也叫林三胜。
林墨靠着这三项绝艺,在武林里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哇。
然后就在江宁府开了个安平镖局。
那镖旗上就绣着十二金钱的花样,算是镖局的招牌。
刚开业那阵儿,指定少不了有那些草莽里的好汉来找麻烦;但最后都被他的双拳、一剑和十二钱镖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经过老多回较量,林墨的威名就传开了;他这杆金钱镖旗也就在江南道上到处都能瞅见了。
这也多亏他这人刚强有毅力,心地又热乎,眼光还毒,朋友交得多,人缘好得没治了,还有个贤惠的老婆帮衬着,这才有了这么大的成就。
他不光能把镖局开起来,还能守得住。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爬得高摔得狠,好名声也难长久,所以做事儿特别小心,对人也越来越客气;武功呢,一天都不敢落下,还是天天和徒弟们一块儿苦练。
就这么着过了二十年,才没走下坡路;时间过得可快了,当年的好汉如今也变成老头儿了。
他五十三岁那年,心里就寻思着,明年可就是暗九了,半辈子靠武艺闯出来的事业,现在名利都有了;要是还不麻溜儿收手,以后指定得后悔。
于是就和他老婆丁云秀商量,挑了个日子把镖局关了;在云台山下买了地,盖了房子,就这么归隐田园了。
他把几个心爱的徒弟都带到家里;新家还修了个箭园,早晚都亲自教他们练武功。
盼着徒弟们能好好钻研拳、剑、镖这三门绝艺,以后把自家门派发扬光大,报答师父的恩情,也给自己留个好名声。
林墨的徒弟现在有七个。
大徒弟铁掌黑鹰程振,字玉峻,二十九岁;脸黑眼珠黄,那掌力可老强了,使藤蛇棒使得可好了,武功学得不错,好几次都出去押镖;现在留在师父身边,帮着处理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儿。
二徒弟左丘,二十多岁,人可机灵能干了,拳术比师兄稍微差那么一点儿,但也能自己顶事儿。
三徒弟奚山雨,在林镖头归隐之前就出师了,回他老家凤阳去了。
西徒弟杨岳,跟二师兄年龄和本事都差不离儿。
五徒弟石虎,辽阳人,二十一岁,刚结了婚,请假回老家了。
他爹白马石谷风,在辽东可是大户人家,也会武功;就因为眼馋林门的绝艺,才大老远送儿子来拜师。
六徒弟江,本名叫孟海,是江宁的富家子弟,长得眉清目秀的,才十八岁;从小身体不好,听他爹的话来林门学武锻炼身体。
七徒弟武汪霖,字凌云,也是江宁人,十九岁,比六师兄还大一岁;家里穷,小时候就没了爹,人聪明又有志气,师父可稀罕他了;现在因为他娘病了,请假回家看娘去了。
眼下跟着师父归隐的徒弟,就程振、左丘、杨岳、江孟海这西个。
林镖头家里人不多。
除了徒弟们,就是老婆孩子。
他老婆丁云秀本来是他师妹,武功也厉害;当年林墨开镖局的时候,可帮了大忙了。
他们有一儿一女;女儿林瑛,正是好年纪,嫁给了金陵的一户老人家,当了少奶奶。
儿子林瑾,十七岁,从小跟着爸妈学武,武功很不错,就是力气稍微小点。
前不久,因为林瑛嫁出去五年生了个男孩,林墨两口子可高兴了;就叫林瑾准备些礼物,和武凌云一块儿,去江宁看望他姐姐。
林镖头归隐到云台,这眨眼间都过去半年多了。
这日,林墨正在园中指导徒弟们练武,突然一名弟子来报,说山下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墨心中诧异,遂带着徒弟们迎了出去。
只见山脚下站着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面容冷峻,眼神深邃。
他见林墨前来,微微拱手道:“林镖头,别来无恙。
在下听闻林镖头归隐于此,特来拜访,实有一事相求。”
林墨打量着来人,心中疑惑更盛,但仍客气地回道:“阁下客气了,不知有何事要找林某?”
那青衫男子缓缓说道:“林镖头当年在武林中威望极高,如今虽己归隐,可江湖上的一些恩怨却并未消散。
近日,有一伙神秘势力在暗中活动,似与林镖头昔日的一些作为有关,在下担心他们会对林镖头不利,特来告知。”
林墨听闻,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多谢阁下好意,林某早己退出江湖,不想再卷入是非之中。
不过,若真有人前来滋事,林某也不会坐视不理。”
青衫男子见林墨如此回应,轻轻点头,又说道:“林镖头大义,只是这伙人来势汹汹,还望镖头早做准备。
在下还有些事情要查探,先行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
林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忧虑,他深知江湖险恶,虽己归隐,可麻烦似乎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转头对徒弟们说道:“徒儿们,近日需加强戒备,莫要让歹人有机可乘。”
众徒弟齐声应道:“是,师父。”
这日,时当春暮,山花早吐新红,野草遍绣浓绿;午饭己罢,林镖头散步出门,携六弟子江孟海,徐徐踱到港边。
春风微漾,清流如锦;长竹弱柳,在堤边争翠,把倒影映在波面,也随晴风皱起碎碧。
远望西连山,相隔较远,但见一片青苍,衔云笼雾。
这边港上,有数艘帆船摆来摆去,望过去似戏水浮鸥。
师徒负手闲眺,心旷神怡。
港面忽驶来一叶小船,船夫老何叫道:“老镖头今天闲在,不坐船听戏去么?”
林墨转脸一看,道:“老何,你上哪里去?
哪村演戏了?”
船夫欣然道:“是西港宋大户家酬神还愿的戏,你老不去看看么?
我这是接人去。”
林墨信口道:“哦!”
那船夫怂恿道:“你老别看是村戏,那班里有个好武丑,叫草上飞,功夫硬极了,五张桌子一翻就下来,还夹着鸡蛋米筐。”
这船夫且说且将小船划过来,要做顺水人情,请林氏师徒上船。
林镖头胸无适莫,去可,不去也可。
六弟子江孟海忍不住了,忙说:“师父,我们去看看吧,今天也没有事。”
林镖头微微一笑,举步登舟,说道:“孟海,去是依你,我得罚你帮着老何划船。”
江孟海欢天喜地道:“我划,我划。”
调转船头,首奔西港。
江孟海摇桨划出二里多地,头上微微见汗。
前途隐闻锣鼓喧声,许多男妇往那里赶;江孟海摇得越起劲了。
不想,背后突有一只小船追来,大声叫道:“前面船慢划!
老当家的,家里来人了。”
师徒愕然,回眸一看,是家中的长工李兴。
连忙拢岸,问来客是谁,从哪里来的?
长工李兴说:“是打海州来的,仿佛姓侯,还带着许多礼物哩!”
林镖头一面叫船夫停船,一面想道:“哪个姓侯的?
大远的跑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这时六弟子江孟海沮丧极了,就冲长工发作道:“到底客人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来的呀?
难道没有名帖么?”
李兴道:“有名帖,留在程大爷那里了。
说也是镖行熟人,程大爷陪进客厅去了,教我催老当家的赶快回去。”
老镖头笑了一声,听戏作罢,改登小船,往家中走来。
还没到家门,己见西弟子杨岳迎出,向老镖头道:“师父,海州振通镖局铁牌手古孟雄老镖头看望你老来了。”
林墨一听,立刻含笑道:“我道是哪个姓侯的,原来是古孟雄二弟来了。
我正想念这班老友。”
说着舍舟上岸,径到家门,往客厅走来。
林墨步入客厅,只见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老者正端坐在厅中,正是古孟雄。
古孟雄见林墨进来,赶忙起身,双手抱拳行礼道:“林大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林墨亦抱拳回礼,笑道:“古二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两人寒暄一番后,分宾主落座。
古孟雄叹了口气,神色略显凝重地说道:“林大哥,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如今江湖上不太平,我振通镖局接了一趟极为棘手的镖,这镖关系到我镖局的生死存亡。
我思来想去,唯有林大哥能助我一臂之力。”
林墨微微皱眉,面露难色道:“古二弟,你也知道我己归隐,不想再涉足江湖之事了。”
古孟雄急道:“林大哥,我也知晓此举颇为为难,但这镖背后牵扯甚广,若不能成功押送,不仅我镖局上下性命不保,还可能会引发一场江湖大乱啊。
大哥的威名和武艺,是我唯一的希望。”
林墨陷入沉思,心中权衡利弊。
一旁的徒弟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师父会作何抉择。
江孟海忍不住道:“师父,这……” 林墨抬手示意他莫要多言,片刻后,缓缓说道:“古二弟,容我考虑一晚,明日再给你答复。”
古孟雄见林墨并未当即拒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点头道:“好,林大哥,那我便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