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骨食指套着鎏金嵌宝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淑妃下葬时戴的翡翠缠丝甲。
"大人小心!
"随从的惊呼被夜枭啼叫吞没。
裴照雪剑锋挑开护甲的瞬间,七十二盏尸灯自废墟深处次第亮起,灯芯竟是金丝编就的《往生咒》。
火苗舔过泛黄的纸符,焦臭味里混着龙涎香,这是独属皇陵地宫的配方。
阿灼的青铜罗盘突然脱手飞出,悬在残破的观星台上空疯狂旋转。
她拽住裴照雪袖角急退三步,方才站立处轰然塌陷,露出丈余宽的青铜祭坛。
坛面星图用银汞浇铸,中央凹陷处赫然摆着具乌木小棺。
"二十七年陈的雷击木。
"她指尖轻触棺盖焦痕,"镇的是怨气冲天的横死之人。
"棺内躺着个穿金缕玉衣的童尸。
裴照雪剑尖挑开玉片,尸体心口浮现九瓣莲烙印——比朱雀街案深七分,边缘渗着朱砂。
"这不是烙印。
"阿灼突然将罗盘按在童尸额间,"是胎记。
"盘面二十八宿骤然发亮,映出尸体后颈的黥纹:展翅朱鸢衔着裴氏族徽。
裴照雪瞳孔骤缩,这图案与他腰间玄铁令上的纹章分毫不差。
尸灯就在这时尽数熄灭。
黑暗中响起骨铃清音,三百具尸傀从地缝爬出,每具颈后都烙着裴家徽印。
阿灼甩出符纸结阵,黄符却在触及尸傀时自燃:"他们被种了同命蛊!
杀一个,其余战力翻倍!
"裴照雪剑穗突然断裂,七百二十一枚血玉珠滚落祭坛。
珠子弹跳间组成星图,竟与童尸身上的黥纹重叠。
最末那颗玉珠弹向乌木棺底,机关转动声里,祭坛裂开深不见底的地道。
"下面是水银池!
"阿灼扯住他后襟,"碰着分毫便会..."话音未落,尸傀己潮水般涌来。
裴照雪反手割破掌心,将血抹在承影剑身。
剑鸣如龙吟的刹那,尸群突然僵立——他们颈后黥纹渗出黑血,汇成溪流注入星图凹槽。
阿灼的罗盘指针猛指童尸:"是血祭阵!
快毁..."乌木棺突然炸裂。
童尸睁眼的瞬间,裴照雪看到自己七岁时的脸——那分明是他夭折的孪生弟弟!
"阿照...哥哥..."童尸唇间溢出黑血,金缕玉衣寸寸崩裂。
裴照雪挥剑刺穿他心口的刹那,三百尸傀齐声哀嚎,化作血雾涌入地道。
阿灼的鲛绡帕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几行倒写梵文:"是玄渊阁的换命咒!
这童尸替你承了二十年死劫!
"地道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
裴照雪剑尖挑起童尸残破的玉衣,内衬赫然绣着他的生辰八字。
月光偏移的刹那,他瞥见地道石壁上布满抓痕——最新那道还沾着胭脂,正是朱雀街女尸沈知意惯用的西域螺子黛。
"大人!
"随从举着火折子追来,"国子监出事了!
有人在藏书阁倒背..."惊呼被破空箭矢截断。
裴照雪劈落弩箭时,箭簇上绑的纸条被血浸透,隐约可见"三日后子时"几个字。
阿灼用银针挑起残片,对着月光辨认:"是浸过尸油的薛涛笺,这种纸专用于...""东宫密令。
"裴照雪碾碎纸屑,"太子惯用衡州松烟墨,遇尸油会泛青斑。
"地道忽然剧烈震颤。
阿灼的罗盘指针崩飞,青铜盘面裂出星图纹路。
她突然拽过裴照雪的手按在裂缝处:"你听!
"地底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某种巨型机械的运转声。
这韵律让裴照雪想起幼时见过的西洋自鸣钟,但更似...他在阿灼血吻幻象中见过的钢铁巨兽轰鸣。
"九重阙的星盘不是法器。
"阿灼眼底映着罗盘幽光,"是齿轮。
"尸臭味突然浓烈十倍。
童尸残骸蠕动着爬向地道,金缕玉衣的丝线根根绷首,指向皇城方向。
裴照雪剑锋斩断丝线的瞬间,远在百里外的太庙忽传钟鸣——供奉着历代帝后的龛位尽数倾倒,唯有先帝灵牌裂出九瓣莲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