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富裹紧羊绒大衣，工地上飘来刺鼻的松油味。
他想起昨天下午在镇长办公室，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往他怀里塞了五条软中华："李总，只要把钉子户拔了，温泉山庄年底就能开工。
"老宅就杵在规划图的正中央。
青砖墙爬满枯藤，檐角的镇宅铜铃早被鸟雀啄成了蜂窝。
李国富踩过门槛时，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阴风，像有人对着他衣领吹气。
"李总！
"技术员小赵举着强光手电筒追进来，"这墙里...有东西。
"手电光柱里，斑驳的墙皮下露出朱砂绘制的符咒。
密密麻麻的黄表纸符箓像鳞片般覆盖整面西墙，最中央供着块乌木牌位，香炉里插着三根没烧完的贡香。
"黄三太奶之神位。
"小赵声音发颤，"我听村里人说，这宅子是黄大仙的道场...""扯淡。
"李国富掏出打火机点燃符纸，"明天推土机进场，管他什么大仙小鬼。
火苗突然蹿起三尺高，青烟在半空凝成个尖嘴长尾的形状。
牌位"啪"地裂成两半，贡香齐根折断。
李国富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供桌，打翻的香灰里滚出七枚生锈的铜钱，正巧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当夜暴雨倾盆。
李国富在板房翻看施工图时，窗外传来指甲挠玻璃的声响。
一只湿漉漉的黄皮子正趴在窗台上，金黄色的瞳孔像两盏小灯笼。
它前爪捧着一只死老鼠，对着李国富做了个作揖的动作。
"操！
"李国富抄起保温杯砸过去。
玻璃碎裂的瞬间，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喉咙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李国富看见它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染血的獠牙。
第二天推土机刚推倒门楼，六十岁的厨师老张头就栽进了滚烫的沥青锅。
法医说死因是心肌梗塞，可李国富分明记得，老张头被捞出来时浑身缠满黄鼠狼毛，两颗眼珠子不翼而飞。
死亡在霜降这天变得具象化。
监理小王在打桩时被钢筋贯穿喉咙，监控显示他是自己把脖子往钢筋上撞了十七次。
安全员老刘在塔吊上跳舞，落地时摔成烂西瓜的脑袋还在哼二人转。
最瘆人的是会计小周，被发现时整个人嵌在混凝土搅拌机里，内脏被替换成发霉的贡果。
李国富开始整夜失眠。
每当他合上眼，就能听见房梁上有爪子抓挠的动静。
有天半夜他掀开枕头，七枚沾血的铜钱整整齐齐码成北斗状，被窝里全是腥臊的尿骚味。
温泉山庄奠基仪式当天，李国富在剪彩时听见人群惊呼。
刚浇筑的地基裂缝里汩汩冒出黑血，上百只黄鼠狼幼崽的尸体浮在血泊中，每只都被拧成麻花状。
镇长手里的金剪刀"当啷"落地，李国富看见他背后趴着个穿寿衣的老太太，枯槁的手指正往他天灵盖里插……冬至那天，挖掘机在温泉眼挖出一口红漆棺材。
八个壮汉都抬不动的棺材，却在月圆之夜自己立了起来。
李国富举着猎枪踹开板房门时，看见会计小周腐烂的尸体正跪在棺材前磕头，后脑勺的蛆虫随着叩拜动作簌簌掉落。
"三太奶要借你的身子回魂。
"棺材里传出老张头的声音，带着沥青沸腾的咕嘟声，"当初你烧了镇魂符，现在该还债了。
"李国富转身要跑，发现自己的影子正慢慢长出尾巴和尖耳。
猎枪管突然扭曲成麻花，板房西壁渗出粘稠的黑血。
棺材盖轰然掀开，无数黄鼠狼从里面涌出，每只都长着李国富的脸。
它们撕开他的西装，獠牙刺入脖颈时，李国富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幼崽的啼哭。
温泉池底的监控探头记录下了整个过程：李国富把自己的内脏一件件掏出来摆在供桌上，最后捧着眼球对着镜头微笑。
施工图在血泊里缓缓展开，温泉山庄的平面图不知何时变成了黄大仙庙的构造图，香案位置正好标注着"生人祭祀处"。
翌日暴雪封山。
进屯的警察在老宅废墟前发现上百个梅花状脚印，绕着李国富冻成冰雕的尸体转了三圈，最终消失在温泉眼的方向。
有村民说半夜听见敲锣打鼓的送亲队伍经过，领头的黄皮子穿着李国富的羊绒大衣，抬轿的正是那些死状凄惨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