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凉的药水与微弱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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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苏妙龄的记忆碎片如淬毒藤蔓缠绕神经。

林悦用力闭眼,强迫自己挣脱冰冷黑暗的记忆泥沼。

她不是苏妙龄!

她是林悦!

一个有基本良知的人!

看着地毯上缩成一团、膝盖渗血、因恐惧无声颤抖的小小身影,心脏像被冰冷的手反复揉捏,痛楚混合滔天怒意——对原主的愤怒,对这操蛋命运的愤怒,对眼前小小生命承受一切的愤怒。

“嘶……”膝盖压在碎瓷上的尖锐疼痛让团子又发出一声细小抽气,身体缩得更紧,像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不能再这样了!

林悦猛地吸气,冰冷昂贵的熏香刺得肺叶生疼,却让她混乱头脑清醒几分。

必须立刻做点什么!

她强忍不适和心口抽痛,僵硬地从奢华大床滑下,赤脚踩在柔软冰冷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她的靠近像巨石投入死水。

团子虽埋着脸,身体对危险的感知达到顶峰。

脚步声,“母亲”气息的靠近,如同死神镰刀刮过颈侧。

他猛地一僵,呜咽停滞,身体绷如石头,只剩下濒死般的剧烈颤抖,肩膀耸动仿佛下一秒散架。

林悦在一步之遥停住。

不敢再靠近。

缓缓,极其缓慢地蹲下身,视线尽量与蜷缩的小团子平行。

膝盖旧伤隐痛(原主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她忍住。

目光落在他压着碎瓷的膝盖。

浅色丝绸裤料己被深色液体洇湿一小块,边缘透出刺目暗红。

那颜色扎得林悦眼睛生疼。

清理伤口。

弄走碎瓷!

林悦目光扫过狼藉地面,小心翼翼伸出手,不是向团子,而是向离他最近、最大的一块尖锐碎瓷片探去。

动作放到最慢,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指尖触碰冰凉瓷片边缘,轻轻捏住,极其缓慢、无声地挪开,放在旁边更远空地。

一片。

动作专注谨慎,如精密操作,目光留意团子反应。

团子似乎感觉到“危险物品”减少,紧绷身体有了一丝微弱松动,但深埋的头颅和抱紧的手臂,依旧是最坚固堡垒。

第二片沾药渍的碎瓷,轻轻捏起,移开。

第三片……手指因紧张和莫名情绪微微发凉。

清理掉第西片,准备去够第五片、离团子膝盖更近的带尖棱碎片时——“娘亲……”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带着巨大困惑和不确定的啜泣,从臂弯深处闷闷传出,像受伤幼兽最后哀鸣。

林悦动作猛地一顿,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维持半蹲姿势,指尖停在离危险碎瓷一寸处,不敢动。

屏息等待,心脏在胸腔沉重擂动。

时间凝固。

地毯上药渍缓慢洇开。

空气甜腻窒息。

几秒,如几个世纪漫长。

终于,那紧抱头、几乎嵌入地毯的小小身影,极其缓慢、带着豁出去般的绝望和试探,动了一下。

紧抱头、指节发白的小手,极其轻微松开一点点缝隙。

然后,深埋臂弯的小脸,像破土幼苗,极其艰难、一点一点抬起微小角度。

一双被泪水彻底洗过、红肿如桃的眼睛,透过手臂缝隙,怯生生、带着巨大迷茫和恐惧,偷偷、飞快向上瞥了一眼。

目光如受惊蝶翼,只在她脸上停留半秒不到,受惊般飞速垂落,死死盯住地毯纹路。

仿佛一眼耗尽所有勇气。

但惊鸿一瞥,林悦看清了。

苍白无血色小脸,额角有道淡淡旧伤痕(原主烛台砸的!

)。

泪水糊满脸,鼻尖通红,嘴唇咬得发白。

那双眼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还有更深的东西——彻底被打碎后茫然无措、近乎麻木的绝望。

仿佛己认命。

林悦的心像被这眼神狠狠剜了一刀,痛得指尖蜷缩。

她压下喉咙翻涌酸涩,维持半蹲姿势,声音放得前所未有轻柔,带着陌生沙哑,小心翼翼开口,每字怕惊碎什么:“小团子……”笨拙试探性亲昵,“……膝盖,是不是很痛?”

声音很轻,在死寂房间异常清晰。

蜷缩地上的小团子猛地一颤,像被无形鞭子抽打。

刚抬起一点的头瞬间埋下,抱头双臂收得更紧,指节泛青白,身体抖得更厉害。

沉默。

窒息沉默在熏香药味中蔓延。

林悦心沉了沉。

果然,没那么容易。

原主积攒的恐惧和伤害是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维持姿势,耐心等待,目光落在他膝盖刺目暗红上,那片红灼得她眼痛。

又过一世纪般漫长。

“……不……不痛……”微弱到几乎被地毯吸收、带着剧烈颤音的回答,从团子紧抱双臂缝隙艰难挤出。

声音破碎不堪,充满违心恐惧。

他在撒谎。

林悦清晰看到,他挤出这两字时,压着碎瓷的膝盖因紧绷颤抖微微挪动,随即整个身体因骤然加剧疼痛猛地一僵,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痛哼溢出。

倔强可怜模样让林悦鼻尖猛酸。

强烈冲动涌上——想立刻抱起他远离碎片,清理伤口,告诉他不用怕了,再没人打他……她硬生生忍住。

不行。

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他像惊弓之鸟,过大动作会让他崩溃。

林悦目光再次扫过地面,落在稍远处一块相对干净、未被药汁污染区域。

她保持蹲姿,用最慢速度一点一点向旁边挪动,让开清理碎片后空出位置。

动作极其小心,衣料摩擦地毯发出细微沙沙声。

挪开两步停下,指了指那片干净空地,声音更轻缓,带着商量口吻(虽然知道对此刻团子更像命令):“团子,娘亲……不碰你。

你能自己……挪到这边来吗?

地上有药,还有碎瓷,脏……会弄伤你的。”

刻意避开“痛”字。

团子身体依旧紧绷,头埋更深,无回应,只有压抑抽气声。

林悦不再催促,安静等待,目光专注。

时间流逝。

窗外天色暗沉几分,水晶吊灯光芒在地毯投下冰冷光晕。

不知多久,或许林悦的沉默和无害姿态给了团子一丝极其微弱、难以理解的信号。

蜷缩一团的小小身影,终于极其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先是抱头手臂艰难松开一点点,似乎想支撑身体。

然后,那只没受伤、压在身侧的腿,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向后挪动了……一寸。

沾血药渍的膝盖,极其轻微抬离碎瓷区域。

有门!

林悦心提到嗓子眼,屏息,不敢出声。

团子似乎在观察她反应。

见她没呵斥没靠近动作,停顿几秒,像积蓄勇气,然后,支撑的手和完好腿同时用力!

他用极其别扭姿势,半爬半蹭,身体因膝盖疼痛微微抽搐,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林悦所指干净空地挪动。

短短几步,挪得满头大汗,小脸因疼痛用力憋得通红,泪水混汗水滑落,死死咬牙没出声,只有粗重喘息。

终于,挪到干净地毯上,小小身体脱力般再次蜷缩,背对林悦,肩膀微耸,压抑喘息。

成功了!

林悦心中长舒一口气,巨大欣慰和更深心酸同时涌上。

看着背对她、依旧充满防备的小小背影,视线落在他膝盖刺目暗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