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张洪醉醺醺的咒骂:“整天摆张死人脸给谁看?
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还得看你哭丧?”
她没吭声,只是死死攥着那支铜发簪——结婚时他送的,说是“定情信物”,后来却成了他随手抓来打她的工具。
“累死累活?”
她终于抬头,声音嘶哑,“你是指每天在理发店混日子,喝酒赌钱,还是指你连孩子的学费都拿不出来?”
张洪的脸瞬间扭曲,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砸过来。
玻璃碎片在她脚边炸开,混着酒精的液体溅上她的裤脚。
“妈的,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敢顶嘴?”
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客厅,“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成绩差得像猪,跟你一样废物!”
十岁的女儿晓雨缩在沙发角落,死死抱着书包,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2)**周若华想扑过去护住她,却被张洪一脚踹在腰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你除了会打老婆孩子,还会什么?”
她咬牙,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晓雨的补习费是我加班赚的,家里的水电费是我交的,你连自己喝的酒都是赊账!”
张洪冷笑,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几张钞票甩在她脸上。
“嫌少?
那你滚啊!
看看离了我,谁要你这种黄脸婆!”
她没动,只是盯着地上那几张沾着油渍的纸币。
二十年了。
从十八岁被他甜言蜜语哄骗,放弃大学跟他结婚,到后来一次次流产、被他打得住院、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她的人生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而现在,医生告诉她,她的胃癌晚期,最多只剩三个月。
**(3)**“离婚。”
她突然说。
张洪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做梦呢?
离了婚谁伺候老子?”
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走向女儿。
晓雨扑进她怀里,瘦小的身体发抖。
“妈妈,我们逃吧……”周若华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好。”
**(4)**那天晚上,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女儿悄悄离开。
可张洪追了上来。
他在巷子口堵住她们,满身酒气,手里拎着那把理发店的剪刀。
“***!
敢跑?”
剪刀刺过来的时候,周若华下意识推开女儿,自己却踉跄着摔向马路——刺眼的车灯。
尖锐的刹车声。
最后一眼,她看到晓雨撕心裂肺地哭喊,而张强站在路边,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惊慌。
**(5)**……黑暗。
然后,是刺眼的光。
“周若华!
上课睡觉还流口水?”
粉笔头砸在额头上,她猛地惊醒。
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同桌刘美玲正憋着笑看她。
黑板上写着:**1998年5月12日,高考倒计时25天。
**她低头,看到自己十八岁的手,光滑、没有疤痕,指甲上还涂着幼稚的粉色指甲油。
**(6)**讲台上,班主任皱眉:“发什么呆?
这道题你上来做。”
她僵首地站起身,走向黑板,余光扫过教室后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
张洪。
十八岁的张洪,穿着理发店的制服,正冲她班上的闺蜜刘美玲痞痞地笑。
**(7)**粉笔在她手里“啪”地折断。
她回来了。
回到了地狱开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