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即将陷入沉寂时，脖颈上的钳制却突然松开。
“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模糊的视线中，傅承砚捂着腹部踉跄后退，一支羽箭插在他的肩头。
“谁？！”
傅承砚的脸色因失血变得苍白，他厉声喝道。
山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头戴斗笠的灰袍男子手握弓弩，紧跟其后。
傅承砚脸色大变，顾不得伤口的剧痛，挣扎着起身。
灰袍男子又射出一箭，只听见闷哼一声，一支羽箭刺入傅承砚的小腿，再次把他钉在原地。
傅承砚终于承受不住多处伤口带来的剧痛，一声闷响，栽倒在地。
傅琰翻身下马，踏过湿润的石阶，缓缓步入亭中。
秦娇娇用仅仅恢复了一点的力气勉强拢了拢胸前的衣襟，一双黑色长靴就映入眼帘。
“真是狼狈啊，我的表妹，多年不见，倒是学会伤人了。”
低沉的男声让秦娇娇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她死都不会忘记。
她惊恐地抬头，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十年的时间，傅琰俊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成熟魅力，他穿着普通商贾的服饰，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
傅琰的目光扫过她凌乱的衣衫，停留在她脖颈青紫的掐痕上，眼神陡然暗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捏住秦娇娇的下巴，“怎么？
见到我很意外？
你的傅大人没有告诉你吗？
我没死。”
秦娇娇瑟缩着想要躲开他的触碰，眼中满是恐惧：“别碰我...”男人一把扣住秦娇娇的后脑，凑近她耳边低笑道：“还是那么倔。”
他的手指抚过她脖颈间的淤痕，半哑着声音问她，“你的傅大人下手倒是狠，掐得疼吗？”
秦娇娇的挣扎被傅琰轻易压制，只能拼命地摇着头，虚弱地喊到：“放开我...不要这样...”傅琰眉心一跳，十年前那声“不要这样”好像再次在此刻又浮现出来，慢慢与眼前女子口中吐出来的话交织重叠。
“求求你，不要这样...”虚弱的求饶声再次传来，傅琰看着她泪痕斑驳的脸，胸腔里升起一股不明的烦躁。
他强压住想伸手替她拭泪的冲动，喉咙发紧，那句“别哭”终究被他咽了下去。
亭外的天色渐暗，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
秦娇娇抖得牙齿首颤。
傅琰下意识想要解下大氅，却被一阵厉喝打断：“傅...傅琰？
你竟还在上京！”
傅琰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己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的傅承砚，眼中的怜惜散去，变成了一股残忍的笑意：“怎么？
傅大人要拿我归案？
还是想英雄救美？”
他首起身，走到傅承砚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掷到秦娇娇面前，“来，用这个杀了他。”
“我...”秦娇娇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盯着地上的匕首，想伸手去拿，手上却发软。
这些年，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她都幻想着能手刃傅承砚，可当自己真的持着剪刀刺入他体内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太真了，他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眼前的傅承砚多处伤口，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在自己眼前，说不定，这次真的能杀死他。
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胃里却痉挛着翻涌起酸水，难受得紧？
秦娇娇死死咬住嘴唇，两行清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好恨这样无用和脆弱的自己。
傅琰目内闪过一丝暴戾，冷哼一声：“又舍不得杀了？
心疼你的傅大人了？”
傅承砚看向傅琰的目光满是嘲弄，“看见了吗？
傅琰，你这个朝廷钦犯，她...”他话还没说完，灰袍男子大步走进亭中，朝他脸上一脚踢去，傅承砚痛苦地闷哼一声，重新晕了过去。
“山下有异动，恐怕他不是孤身前来。”
灰袍男子的声音清冽明净，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来此地并不安全，该走了。”
傅琰神情一凛，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人影，“此人如何处置？”
傅琰带着询问的语气让秦娇娇微微愣神，忍不住侧头去打量身旁的灰袍男子，暗暗猜度他的身份。
傅琰向来独断专行，恣意妄为，何时见过他做事要去询问他人意见。
灰袍男子感受到秦娇娇投来的目光，把斗笠往下压了压，“眼下你我这般处境，本不该再生事端。
可他刚才认出了你，便杀了吧。”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隐约还有嘈杂的马蹄声。
灰袍男子眉头一皱，快步走到亭边眺望，只见山道上火把如龙，至少十数名官兵正朝山上疾驰而来。
“是刑部的人，他们发现我们了，”灰袍男子脸色骤变，“琰儿，上马，我们从另一边下山。”
傅琰眼中杀意更甚，握紧匕首正要动手，灰袍男子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现在杀他己经来不及了！”
他压低声音，“在刑部的人眼皮底下杀朝廷命官，你疯了吗？
他若不死，你我尚且还有办法突破重围，听我的，立刻走。”
傅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他收回匕首，冷冷道：“算他命大。”
说完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拽起瘫坐在地的秦娇娇，抱着她迅速跃出亭外，飞身上马。
灰袍男子皱眉，“带着她只会拖累我们，万一...”傅琰打断他：“她刚才要杀傅承砚，若此时丢下她，你以为她还能活命？”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子，“况且，我还没允许她死...”山道上的火把越来越近，灰袍男子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迎面刮来的风吹得人面上生疼，秦娇娇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挣扎着想要下马：“放开我！
傅琰，你要带我去哪？”
“别动。”
傅琰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除非你想摔断脖子。”
三人才策马疾驰不出一里，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刑部办案，北道也是我们的人，两位公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