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正在整理病历,抬头看了她一眼:"乔医生,3号诊室有个复查的病人,指名要你看。
""指名?
"乔雨晴挑了挑眉。
她在儿童医院工作五年,很少有病人会指名找她这个相对年轻的医生。
"是个军官,说是你上次在餐厅帮忙救过他战友的孩子。
"护士长递过病历本,眨了眨眼,"挺帅的。
"乔雨晴翻开病历本,看到名字栏写着"程毅"时,手指微微一顿。
那张简洁的名片还躺在她的钱包里,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面。
推开3号诊室的门,程毅正坐在就诊椅上,背挺得笔首,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在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他今天没穿军装,而是一件简单的深蓝色T恤,却依然掩不住那股军人特有的挺拔气质。
"程...中校?
"乔雨晴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程毅立刻站起身,眉骨上的疤痕随着他的微笑微微牵动:"乔医生,又见面了。
""你的孩子生病了?
"乔雨晴下意识问道,随即意识到失言—他看起来不像是有孩子的人。
程毅笑了:"是我自己。
左臂旧伤复发,部队医院建议我找地方医院的专家再看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听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乔雨晴这才注意到他左臂的动作有些僵硬。
她示意他坐下,戴上听诊器:"什么时候受的伤?
""两年前,境外任务。
"程毅简短回答,配合地解开上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方便她检查。
乔雨晴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肩颈处的皮肤,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延伸至锁骨下方。
作为医生,她见过无数伤口,但这样近距离接触一个活生生的、还带着硝烟味的伤痕,还是第一次。
"子弹?
"她专业地问道,手指沿着疤痕边缘检查肌肉活动度。
"狙击步枪,7.62毫米。
"程毅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当时距离大约800米,算我运气好,只擦到了肩膀。
"乔雨晴的手顿了一下。
800米,狙击步枪,境外任务—这些词汇离她的日常生活太远了。
她抬头对上程毅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炫耀,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坦然。
"肌肉有些粘连,需要做理疗。
"她收回手,在病历上记录,"我给你开个转诊单,每周两次,连续西周。
"程毅点点头,突然问道:"乔医生对部队健康讲座有兴趣吗?
我们雪狼特种大队下个月有个儿童急救培训,想请专业医生指导。
""雪狼?
"乔雨晴笔尖一顿,"你就是雪狼的队长?
"她听说过这支精锐部队,去年在边境反恐行动中立下集体一等功,没想到队长就坐在她面前。
程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我的名声不太好?
""不,只是没想到..."乔雨晴突然觉得诊室的空调开得太足了,她的耳根有些发热,"讲座具体是什么时候?
"程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她:"所有细节都在上面。
如果你能来,全队官兵都会很感激。
"乔雨晴接过纸张,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餐厅那次握手。
她低头看邀请函,避开他的目光:"我需要看看排班表。
""当然。
"程毅重新扣好纽扣,动作利落,"不管能不能来,都感谢你的治疗,乔医生。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乔雨晴突然开口:"为什么找我?
部队应该有合作的军医吧?
"程毅停在门口,转身看她:"那天在餐厅,你抢救孩子时的样子—"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很专业,也很冷静。
我的兵需要向这样的人学习。
"乔雨晴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点点头。
程毅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离开了诊室。
门关上后,乔雨晴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
她拿起那张邀请函,上面不仅有讲座安排,还有程毅手写的一行字:"期待再次见面—程毅",后面是他的手机号码。
"乔医生,你的咖啡。
"林医生推门而入,递给她一杯拿铁,"听说你有个特殊病人?
"林医生是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比她大五岁,最近几个月总是找各种理由接近她。
乔雨晴接过咖啡,把邀请函夹进病历本:"只是个普通复查。
""是吗?
护士站的小姑娘们可都在议论那个帅军官。
"林医生靠在桌边,状似随意地问,"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
"乔雨晴简短回答,打开电脑准备看下一个病人。
林医生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说:"对了,明天早上七点有个病例讨论会,我给你带了早餐,放你办公室了。
"乔雨晴刚要拒绝,林医生己经摆摆手离开了。
她叹了口气,医院里的风言风语又要多一条了。
下班时,乔雨晴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
"雨晴啊,上周见的那个投行经理对你印象很好,想约你周末吃饭...""妈,我这周很忙。
"乔雨晴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整理办公桌。
"忙什么忙?
你都三十岁了,再不抓紧""我知道,我知道。
"乔雨晴打断母亲的话,"但我真的没时间相亲。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当兵的?
"母亲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我告诉你,军人不适合结婚!
常年不在家,危险任务一个接一个,你打算一辈子独守空房吗?
"乔雨晴愣住了:"什么当兵的?
""别装了,你表妹都告诉我了,说你在餐厅跟个军人眉来眼去的..."乔雨晴气得笑出声:"妈,我只是帮人救了孩子。
而且就算我真的认识军人,又怎么了?
""怎么了?
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母亲突然刹住话头。
乔雨晴的脸色沉了下来。
父亲在她十岁时因公殉职,是母亲独自把她拉扯大。
这也是母亲反对她找军人或警察的原因。
"妈,程毅只是个病人。
"她缓和语气,"我周末真的有事,医院要准备评级检查。
"挂断电话后,乔雨晴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邀请函,看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手机,给程毅发了条短信:"讲座我可以参加,请发具体地址和时间。
"几乎是立刻,手机就亮了起来:"明天派人送详细资料给你。
谢谢,乔医生。
—程毅"乔雨晴放下手机,望向窗外。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几朵云彩飘在天边,形状像极了那天程毅肩上的伤疤。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她想再见到那个眼神坚定的军人,听他讲述那些遥远的故事,哪怕只是作为他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