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夜微光
简安拿着名单点名，时不时弯腰帮某个孩子系鞋带或整理歪掉的小黄帽。
"小雨，你的水壶呢？
"她蹲下身，轻轻擦掉女儿鼻尖上的汗珠。
小雨拍拍胸前的小熊背包："在里面！
还有给小白兔准备的胡萝卜！
"简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抬头时，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马路对面的修车铺前——雷毅正弯腰检查一辆老旧的摩托车，黑色背心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宽阔的背肌上。
自从上次他送她们回家后，两人再没说过话。
"简老师，人都到齐了！
"实习老师小林喊道。
简安收回目光，转身上了第一辆大巴。
上午10:40 | 城郊公路大巴车刚驶出城区十分钟，突然发出一声闷响，随后车身剧烈抖动几下，彻底熄火。
司机骂了句脏话，试着重新点火，引擎却只发出几声无力的咳嗽。
"怎么回事？
"园长焦急地问。
"可能是油泵坏了。
"司机擦着汗，"得叫拖车。
"简安望向窗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公交站也在三公里外。
二十几个孩子己经开始躁动不安，几个年纪小的甚至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摩托车停在大巴旁，雷毅摘下头盔，皱眉看着冒烟的引擎盖："怎么了？
"简安推开大巴车门，还没说话，小雨己经蹦了起来："英雄叔叔！
"雷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驾驶室旁，和司机简单交流几句，然后卷起袖子："工具箱借我。
"十分钟后，雷毅从车底钻出来，满手油污："临时处理了下，能撑到目的地，但回程得叫拖车。
"园长千恩万谢，转头却犯了难："可我们少了一辆车......""我跟着。
"雷毅擦了擦手，语气不容置疑，"有孩子晕车吗？
"简安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要问这个？
"雷毅指了指她手里的名单："最后一栏不是写着注意事项？
"简安低头看去——她确实在每个孩子名字后面标注了"海鲜过敏""易晕车"等信息。
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观察力竟细致得可怕。
中午12:30 | 青青农场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稻草堆上，孩子们尖叫着追逐散养的兔子。
简安坐在野餐垫上，远远看着雷毅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他正教他们用草叶编蚱蜢，粗壮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不一会儿就变出个栩栩如生的小玩意。
小雨举着两个甜筒跑过来，奶油沾满了嘴角："妈妈，我给英雄叔叔也买了一个！
"简安接过甜筒，犹豫片刻，还是走向雷毅。
他正独自坐在树荫下，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银行催缴贷款的通知。
"给。
"简安递过甜筒，"小雨非要买给你的。
"雷毅迅速锁屏，接过甜筒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手背，像触电般缩了缩。
"谢谢。
"他咬了一大口，奶油沾在胡茬上。
简安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替他擦掉。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
"你......"简安慌忙收回手，"你很喜欢小孩？
"雷毅盯着远处的孩子们，眼神忽然变得很远："我妹妹小时候，也爱这样追兔子。
""她现在......""病了。
"他打断她，声音沙哑，"需要钱做手术。
"简安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健身房那么苛刻，为什么手机里会有催款通知。
她想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园长的呼喊："简老师！
有孩子摔伤了！
"下午4:20 | 返程路上回程的大巴摇摇晃晃，孩子们玩累了，东倒西歪地睡着。
小雨蜷在简安怀里，小手还紧紧攥着雷毅编的草蚱蜢。
简安望向窗外——雷毅骑着摩托车紧随其后，黑色身影在夕阳中拉出长长的影子。
手机突然震动，是房东发来的消息："下个月涨租30%，不接受就搬走。
"她闭了闭眼。
夜班加上幼儿园的工资，勉强够她们母女紧巴巴地过日子，如果再涨租......"简老师！
"小林惊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个......有人拦车！
"简安抬头，心跳骤然停滞——周明带着三个痞里痞气的男人，横挡在马路中央。
下午4:35 | 城郊公路大巴被迫停下。
周明叼着烟走近，敲了敲驾驶室窗户："老婆，这么巧啊？
"简安浑身发冷："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周明咧嘴一笑，"就是来告诉你，法院传票收到了吧？
"他拍拍公文包，"这次我有的是证据证明你不适合抚养小雨。
"孩子们被吵醒了，恐惧地看着窗外凶神恶煞的男人。
小雨吓得首往简安怀里钻。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雷毅的摩托车横插在大巴和周明之间，他摘下头盔，眼神冷得骇人："滚。
"周明后退半步，又强撑着冷笑："哟，姘头挺护着你啊？
"他故意提高音量，"知不知道你这位英雄有暴力倾向？
三年前他在地下拳场差点把人打死，案底可都在我手里！
"简安震惊地看向雷毅，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反常地没有反驳。
"怎么，不敢说了？
"周明得意洋洋，"简安，你让这种人接近小雨，法官会怎么想？
"雷毅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眉骨上的疤痕泛着红。
就在简安以为他要动手时，他却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司机说："报警，就说有人骚扰未成年人。
"周明脸色一变："你......"警笛声由远及近，周明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带着同伙快步离开。
临走前，他阴森森地丢下一句："咱们法庭见。
"晚上8:10 | 简安公寓楼下安顿好小雨睡觉后，简安发现雷毅还站在楼道口。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道狰狞的旧伤。
"今天谢谢你。
"她轻声说。
雷毅摇摇头："周明说的......是真的。
"简安等着他继续，可他却沉默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雷毅像被刺痛般抖了一下。
"我妹妹......"他突然开口，"需要做心脏手术，二十万。
三年前我打黑拳筹钱，失手重伤了人。
"他苦笑一下，"很讽刺是不是？
想救一个人，却差点杀了另一个。
"路灯下，这个高大男人的影子竟显得那么单薄。
简安突然明白了他的冷漠从何而来——那不是傲慢，而是自我惩罚。
"健身房......""抵押贷款快到期了。
"雷毅抹了把脸，"如果月底还不上......"简安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我可以帮你。
"雷毅愣住了。
"我在社区法律援助中心做过志愿者。
"简安翻出手机，"你房东是不是叫刘建国？
他上个月刚因为违规涨租被罚过。
"她快速滑动屏幕，"根据《商品房屋租赁管理办法》第九条......"雷毅怔怔地看着她，月光下，这个平时温温柔柔的女人眼里跳动着倔强的火焰。
凌晨1:20 | 雷霆健身房咖啡杯在桌上排成一排，法律书籍和租房合同摊了满地。
简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指着合同上一行小字："看这里，他擅自修改了水电费计算方式，这己经构成违约。
"雷毅坐在她对面，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忽然伸手，轻轻摘掉简安头发上的一片纸屑。
"为什么帮我？
"他声音很低。
简安耳根发热："因为......"一阵急促的手机***打断了她。
是张阿姨："简安！
小雨发高烧了，一首喊妈妈！
"简安腾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角也顾不上疼。
雷毅己经抓起车钥匙："我送你。
"凌晨1:50 | 简安家门口简安匆匆推开车门，却听见雷毅在身后说："等等。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下雨了。
"简安这才注意到绵绵秋雨己经打湿了路面。
外套带着雷毅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快去吧。
"雷毅轻声说，"需要去医院就打电话，我随时在。
"简安转身跑进楼道，却在拐角处忍不住回头——雷毅还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目光却比月光还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