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
天刚蒙蒙亮，第一缕晨光就像给帐篷划开了道口子，金晃晃的光线斜着照进来，把空气中的细小尘埃照得清清楚楚，像是无数跳动的金粉。
林砚己经在工作台上坐了快两个小时了。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袖口和膝盖处都沾着泥土。
头上戴着个小巧的放大镜，镜片后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化石。
左手稳稳地扶着化石，右手捏着一根细得像头发丝的钢针，正小心翼翼地剔除嵌在暴龙牙齿化石缝隙里的围岩。
她的动作又慢又稳，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损坏了这珍贵的远古遗迹。
帐篷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工具和标本盒。
墙上钉着一张大大的恐龙化石分布图，图上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记着发现化石的位置。
角落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旁边放着行军床和折叠椅，一看就知道这里的生活条件有多朴素。
但林砚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对她来说，这里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地方。
"嗡——嗡——"桌角的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砚皱了皱眉，停下手里的活儿，摘下放大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哪位？
"她的声音带着点儿刚从专注状态中抽离出来的沙哑。
"哎呀！
林博士！
总算联系上您了！
我是《跨界科学营》节目组的助理小王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又兴奋又急切的年轻女声，"我们给您发的邮件收到了吗？
就是关于邀请您参加我们节目的事。
"林砚想起来了，前几天邮箱里确实躺着一封来自综艺节目的邮件，她当时忙着整理化石数据，随手就标了"稍后处理"。
"嗯，看到了。
""太好了！
"小王的声音更激动了，"林博士，我们真的特别希望您能来我们节目！
您知道吗，现在大家对古生物学的了解太少了，我们想通过这个平台，让更多人认识到恐龙研究的魅力！
当然啦，我们也会为您的考古项目提供一笔不菲的资助..."林砚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她抬眼看向帐篷外，学生们己经开始在遗址上工作了，几个橙色的身影在荒漠中忙碌着。
她的考古项目确实遇到了经费困难，很多先进的设备都买不起，学生们也跟着她受苦。
如果能通过这个节目获得资助，让研究继续下去...可是，综艺？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觉得浑身不自在。
"学术研究需要严谨的态度，"林砚有些犹豫地说，"我担心综艺这种形式会把科学娱乐化，传播一些不准确的信息。
""不会不会！
绝对不会！
"小王赶紧保证，"我们节目请的都是像您这样的真专家！
就是想做一档既有趣味性又有科学性的节目！
您放心，我们会完全尊重您的专业性，绝对不会瞎搞的！
"林砚沉默了。
她看着工作台上那具快要修复完成的暴龙骨架模型，心里盘算着。
传播科学知识，争取研究经费...似乎，这真是个不得不考虑的机会。
"好吧，"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可以参加。
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要带真实的化石样本去，而且所有关于古生物学的内容，必须经过我的审核。
科学容不得半点马虎。
""没问题！
太没问题了！
"小王高兴得差点尖叫起来，"林博士您真是太伟大了！
我们保证全力配合您！
"挂了电话，林砚拿起一个小巧的三角龙股骨化石模型，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这是她刚读研时第一个独立修复完成的化石模型，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去参加综艺吗...她叹了口气，把模型小心翼翼地放回标本盒里。
希望这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三天后的午后，林砚站在了《跨界科学营》的演播厅门口，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另一个星球。
前一天还在尘土飞扬的考古营地，今天就身处这灯火辉煌的现代化演播厅，巨大的反差让她有点恍惚。
空气中弥漫着发胶和咖啡的味道，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跑来跑去，头顶上数不清的灯光晃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到处都是闪烁的电子屏幕和复杂的录音设备，远处传来主持人练习台词的声音。
林砚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箱子，在一群穿着时尚的男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箱子，里面装着她精心挑选的几件化石模型，这可是她的"宝贝疙瘩"。
"哎呀！
林博士！
您可算到了！
"一个打扮干练、戴着夸张耳环的女人快步朝她走过来，脸上堆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我是导演张姐，等您好久了！
快请进快请进！
"林砚礼貌地点了点头："张导演您好。
""啧啧啧，果然是搞学术的，看着就不一样！
"张导演上下打量着林砚，语气里带着一种商人特有的精明，"我们这节目啊，就缺您这样的真专家！
那些看热闹的观众，就爱听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讲科普！
"林砚没接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太喜欢这种把科学和"看热闹"混为一谈的说法。
张导演也不在意，拉着林砚就往后台走："来，林博士，我带您去准备区歇歇，顺便看看您带来的宝贝？
听说您把真化石都带来了？
""是化石模型，"林砚纠正道，"真正的化石太珍贵了，不适合这样来回搬动。
这些模型都是按照1:1的比例精确复制的，细节和原化石完全一致。
"到了准备区，林砚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的黑色箱子。
泡沫填充物里固定着几件化石模型：一具将近一米长的暴龙头骨模型，一根粗壮的三角龙股骨模型，还有几块不同种类的恐龙牙齿化石模型。
"哇！
"张导演和几个围过来看热闹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这也太酷了吧！
跟真的一模一样！
"林砚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她拿起那件暴龙头骨模型，指着上面的牙齿介绍道："这是霸王龙的头骨模型。
注意看它的牙齿，呈香蕉状，边缘有锯齿，这种结构非常适合撕裂猎物的皮肉。
而且霸王龙的牙齿是终身替换的，如果有牙齿脱落，新的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她正说得兴起，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林博士对霸王龙的了解确实很深入，不过您手里这具模型的咬合角度好像有点问题。
最新的研究表明，霸王龙的颌部活动范围比这个模型展示的要大五度左右。
"林砚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化石模型差点掉在地上。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灰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色T恤。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多了几分娱乐圈人士特有的自信和...玩世不恭。
但那张脸，林砚化成灰都认得。
陆衍舟。
她的前男友。
那个五年前因为"时空观不合"而跟她分手的男人。
"林博士，怎么了？
"张导演察觉到林砚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随即又热情地招呼门口的男人，"哎呀！
衍舟你可算来了！
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位贵客！
"陆衍舟笑着走了进来，目光一首没有离开林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