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
一则挂念家中双亲;二则身在逆旅,前路茫茫。
丫鬟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一条曲廊:“顾小娘,穿过回廊便是玲珑苑。
奴婢还有要事,不送您过去了。”
顾之眉虽是妾室,好歹也是府上的半个主子,可就连下等丫鬟都对她如此怠慢无礼。
她念及当下处境,强压心头不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劳姑娘费心了。”
至玲珑苑前,见院门虚掩,顾之眉刚要推门,却听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们听说没有,这位新来的顾小娘,是花小娘姘头的妹妹。”
“啊?
真有此事?
照这么说,她日后在府上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咱们也是倒霉,原本是大娘子院子里的人,却被派来伺候这般人物,难有出头之日。”
“她也是因祸得福,说起出身,她不比咱们强多少,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何德何等,竟做上梁府小娘。”
顾之眉心中暗忖,看来这府里的人都因为哥哥之事对自己怀有偏见,但她也不想就此示弱,既然来了,就要活出个样子。
顾之眉轻轻哼了一声,迈步进了院子,目光扫视一圈,这玲珑苑看起来倒是精致,只是不知为何透着股清冷劲儿。
几个丫鬟一惊,纷纷转身,将来人仔细打量一番。
其中一个胆大些的丫鬟忙不迭行礼:“您是顾小娘吧,怎么一个人走过来,领路丫鬟呢?”“定是她偷懒,一会回了太太,赶她出去。”
“不必了,我本就不需要什么领路丫鬟。
今初来乍到,本不欲生事,但方才的闲言碎语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若肯安安分分的,咱们便一处待着,若是喜欢拜高踩低,乱嚼舌根,我便将你们的原话回了大娘子,你们自去寻好去处。
听闻,吴知府家中的下人嚼舌根,被吴大娘子割去了舌头发卖了。”
丫鬟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纷纷跪地求饶。
“我这人赏罚分明,你们既己知错,我也不会过分追究。
但若是再有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走进来,正是谢瑾云的丫鬟香果。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又看向顾之眉,眼中带着几分不满,“呦,小娘这是怎么了?
刚来便罚起下人了。”
“香果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大中午,姐姐怎么来了?”
香果将手中的衣物递给丫鬟,挑了挑眉,不满道:“大娘命我给小娘送衣服。
小娘刚来,不懂府中的规矩,你们几个人也不劝着点。
我知你们素来淘气,定是生了什么事惹小娘不高兴,若是被有心之人瞧见,还以为小娘何等张狂,刚进府便使下马威。”
“香草香叶跟了大娘子多年,虽然拨到玲珑苑,但这几人犯了错,小娘不能首接惩罚。
应回了大娘子,让大娘子发落才是。”
顾之眉强忍着怒气,道:“多谢姐姐提醒。”
香果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香草和香叶的额头:“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着,若在生出事端,仔细你们的皮!”
说罢,香果转身面向顾之眉行了礼,扬长而去。
香草向来性情温顺,她想着顾之眉毕竟是自己的主子,便小心翼翼道:“小娘您累坏了吧?
外面冷,快进屋歇息。”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寒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
玲珑苑的角落里却栽种着一片繁茂的梅树。
这些梅树仿佛不畏严寒一般,枝头绽放的花朵开得正艳,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顾之眉走进房间,目光扫视西周,只见屋内的家具和器皿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应俱全。
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她定睛细看,发现屋内的各个花瓶里都插满了娇艳欲滴的梅花,红的像火,白的似雪,粉的如霞,相互映衬,别具一番雅致情趣。
这一天对于顾之眉来说,可谓是历经波折。
她又惊又怕,又累又饿。
此时才稍微放心一些,她看到桌子上放置着一盘精致的点心,伸手便抓起来塞进嘴里。
她大口咀嚼着,可是才嚼了没几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了一块石头似的,无论如何使劲吞咽,那点心就是卡在那里下不去。
一时间,顾之眉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胸口像是被一团闷气紧紧揪住。
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
香草忙递上一杯水,轻轻拍着顾之眉的后背:“小娘,慢些慢些。”
顾之梅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缓了缓神,说:“我乏了,想歇歇,你先下去吧。”
待众人退下后,顾之眉合衣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本就遭遇诸多不顺,如今连吃个点心都险些丢了性命,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呜呜的哭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顾之眉恍恍惚惚地听到有人正在轻唤自己。
“小娘,快起身,老夫人那边传来话儿,说是要小娘今晚一同用饭。”
她猛地一惊:“半夏,说什么胡话?
祖母故去多年。”
顾之眉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有些迷糊不清:“你……你是谁呀?”
香草不禁扑哧一笑:“小娘怕是还没睡醒呢,连我都不认识啦?
我是香草。
快点起身,奴婢伺候您梳妆。”
顾之眉这才清醒过来,任由香草摆布。
只是香草费了好些功夫,才遮住她红肿的双眼。
香草仔细端详镜中人,鹅蛋脸,柳叶眉轻蹙,眼波流转,小巧的鼻子高耸着,朱唇微启。
她心中不禁惊叹:好一副美人胚子,顾小娘稍加装扮便是这般绝色。
她忍不住提点道:“小娘,还是换上大娘子送的衣裳。”
顾之眉沉思片刻,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重新更衣,收拾妥当,才随着香果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