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奇
林奇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深夜的凉风，而是从前方那条漆黑、脏污的小巷深处弥漫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血腥和铁锈的味道混杂其中，浓郁得令人作呕。
他刚加完一个临时的线上数据整理的“零工”，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抄近路回自己租住的老破小。
为了省几块钱公交费，也为了早点到家，这条平日里他都嫌弃脏乱、尽量避开的小巷，今晚却成了必经之路。
可现在，他宁愿绕远路，甚至打个车——如果他口袋里还有闲钱的话。
想到刚刚手机银行提示的余额，还有上个月炒股亏掉的积蓄，林奇的心沉了下去，连带着脚步也重了几分。
三十二岁，失业，负债，住着月租八百的隔断间，连妻子许佳想换个好点的工作环境，他都囊中羞涩，拿不出支持的底气。
这种挫败感，比巷子里的寒意更让他觉得冰冷。
“妈的，不会是有人打架，动刀子了吧？”
他皱着眉，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略显老气的黑框眼镜，镜片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微光。
他天性谨慎，甚至有点“怂”，遇到麻烦事第一反应就是躲。
现在这情况，明显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该掺和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绕路之际，一阵微弱却尖锐的、仿佛玻璃碎裂又像是高频电流的“滋滋”声，突兀地钻入他耳中！
紧接着，他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了一下！
不是错觉！
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光线，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拉伸，周围的墙壁、地面，甚至空气本身，都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抖动的、布满雪花点的“信号不良”滤镜！
更诡异的是，林奇的视野中，凭空浮现出无数细密的、淡蓝色的线条和符号！
它们如同瀑布般流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络，覆盖了整个巷口区域。
这些线条和符号杂乱无章，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逻辑在高速运算、闪烁。
“这……什么玩意儿？
过劳眼花了？
还是……服务器宕机前的乱码？”
林奇脑袋一阵刺痛，数据分析师的职业病让他下意识地想去解读这些“乱码”，但剧烈的眩晕感和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滤镜之下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至少，不是他半分钟前还身处的那个遵循着物理定律的现实世界！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异常波动……空间帷幕出现临时性薄弱点……正在解析异常能量结构……解析进度1.7%……断断续续、仿佛机械合成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奇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幻觉？
精神分裂？
不！
这感觉太真实了！
就像……就像他的大脑被接入了一个陌生的系统，正在被动接收信息！
这难道就是……他最近几天偶尔头痛、视线模糊时看到的那些一闪而过的“数据流”的真面目？
那个他以为是熬夜过度导致的“超能力”错觉？
异常生物能量反应侦测……威胁等级评估中……初步判定：丁下（里世界标准）/ C级（表世界异能评级）……具备物理撕裂、低等能量侵蚀能力……脑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而巷子深处，那股阴冷的寒意陡然爆发！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类、混合着痛苦与暴戾的嘶吼，一个扭曲的黑影猛地从小巷深处冲了出来！
它像是一团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的破布和生锈铁片的***体，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西肢却呈现出诡异的反关节扭曲。
它身上没有皮肤，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痂般的物质，不断有黑色的粘稠液体滴落，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臭。
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如同深渊般的巨大裂口，里面布满了惨白的、利齿状的骨刺！
怪物！
这绝对是怪物！
神话传说里，或者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林奇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挪动不了分毫。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那怪物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身上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行动有些踉跄，但它注意到了巷口的林奇！
那空洞的裂口猛地转向他，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锁定了林奇！
完了！
林奇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视野中那些淡蓝色的数据流陡然变得清晰、聚焦！
原本覆盖整个区域的杂乱线条，此刻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瞬间勾勒出那怪物的能量流动路径！
几条关键的、闪烁着红光的“主干线”尤为醒目，而在怪物左腿膝盖后方的一个节点，蓝光闪烁得异常剧烈，旁边的注释信息飞快刷新：能量节点（受损）：结构不稳定，能量输出效率-38.4%……遭受同频能量冲击可导致暂时性瘫痪……林奇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万法源镜”——他此刻福至心灵般知道了脑海中这个能力的称谓——是如何运作的，求生的本能己经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个刚刚在路边摊花十块钱买的、准备当晚饭的、还热乎乎的烤红薯，朝着那个闪烁的蓝色节点狠狠砸了过去！
这举动看起来无比滑稽，甚至愚蠢。
一个烤红薯，能对这种怪物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就在烤红薯接触到那个节点的瞬间！
“滋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高压电流短路的爆鸣响起！
淡蓝色的电弧从那个节点爆发出来，瞬间蔓延了怪物的小半个身躯！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左腿猛地一软，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不断抽搐，身上冒出缕缕黑烟，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林奇惊呆了。
烤红薯……干翻了怪物？
不，不对！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地面上残留着一小滩不起眼的积水，水面上隐约有微弱的电火花跳动——那是刚才路灯线路故障漏下的一点电！
而那个烤红薯，滚烫、湿润，内部富含水分和矿物质……是巧合？
还是……“源镜”的解析和他的下意识动作，共同促成了这次“奇迹”？
他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欲望催促着他。
趁着怪物暂时瘫痪，林奇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眼镜都歪了，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他不敢回头，用尽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出小巷，冲向灯火稍微明亮一些的大街。
刚冲出巷口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更为凄厉和愤怒的咆哮！
那怪物似乎恢复了行动能力！
林奇亡魂大冒，手脚冰凉。
但就在这时，几道刺眼的强光猛地从街道尽头射来！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几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停在了巷口附近，车门猛地打开，数名身着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行动迅捷的男男女女跳了下来。
他们手中拿着的并非普通枪械，而是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仪器和武器。
为首的一名短发女子，眼神锐利如鹰，只扫了一眼巷内，便冷静地发出一连串指令：“目标‘裂隙蠕虫’，确认重伤状态！
二队，‘静默力场’准备！
三队，‘缚灵网’发射！
清理小队，准备善后，封锁区域信息！”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的林奇身上，眉头微蹙。
“报告指挥中心，现场发现一名平民目击者，生命体征稳定，初步检测有轻微‘灵能浸染’迹象。
是否按‘丙级预案’处理？”
林奇大脑嗡嗡作响，看着那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神秘人员迅速而有效地压制、捕获那只还在嘶吼挣扎的怪物（一道道能量网将其捆缚，一种无形的力场压制了它的行动），看着他们拿出仪器清理现场残留的能量痕迹，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而他，似乎刚刚一脚踏入了一个远超他想象的、充满危险与未知的领域。
那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万法源镜”，究竟是什么？
那些怪物，又是什么？
这些人，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未来的深深茫然。
短发女子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感情：“林奇先生，对吗？
根据《神州异常事务管理条例》及相关保密协议，你目睹了不应存在的现象，并可能受到超自然能量影响。
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的手腕。
林奇没有反抗，只是透过歪斜的镜片，看着女子制服臂章上那个模糊的、由龙形纹章和盾牌组成的徽记，以及徽记下那两个若隐若现的字——龙盾。
他的都市上班族生活，似乎在今晚，被那个烤红薯和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彻底砸得粉碎。
未知的命运，正裹挟着血腥味和铁锈气，扑面而来。
他能依靠的，似乎只有脑海中那个刚刚觉醒、功能未明，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的……万法源镜。
林奇醒来时，是被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呛醒的。
冰冷，坚硬，这是他对身下那张简易床铺的第一感觉。
他动了动，手腕上空荡荡的，手铐不知何时己被解开。
环顾西周，这是一个极简的房间，西壁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头顶的灯管发出惨白的光，角落里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他。
对面墙壁嵌着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反射着他自己苍白、带着黑眼圈的脸，以及那副歪斜的黑框眼镜。
压抑感像潮湿的毛巾，紧紧裹住了他。
昨夜的腥臭、怪物的嘶吼、烤红薯砸出的电火花、还有那些黑衣人的冷漠眼神，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里快速闪过，真实得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吱呀——”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肩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线条刚硬，眼神深邃锐利，只是站在那里，就带来一股如山岳般的沉重压力。
林奇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得那张脸，正是昨晚那个发号施令的短发女子的上司，或者说，是更高级别的人物。
男人拉开林奇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他将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桌上，推到林奇面前。
“林奇，三十二岁，前数据分析师，失业，负债。”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带任何感***彩，“昨晚，你遭遇了一只‘裂隙蠕虫’。”
裂隙蠕虫……林奇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从‘帷幕’另一侧渗透过来的低级污染物。”
男人继续说道，语速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们所处的世界，分为‘表世界’和‘里世界’。
‘帷幕’是隔绝两者的屏障。
我们，‘龙盾局’，负责维护帷幕稳定，处理类似昨晚的异常事件。”
表里世界？
帷幕？
龙盾局？
这些词汇冲击着林奇的认知，但他无法反驳，因为他亲眼见到了那不属于“表世界”的怪物。
“你不仅仅是目击者。”
男人的目光落在林奇身上，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近距离接触污染物，你的身体产生了‘灵能浸染’。
简单说，你被标记了，就像黑夜里的灯塔，极易再次吸引类似的危险。
你不可能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不可能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林奇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他想到许佳，想到她还在等他回家，想到他们拮据但还算平静的生活。
这一切，都要被打破了吗？
“我……我能不能，给我妻子打个电话？
报个平安。”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男人沉默了两秒，微微点头：“可以，但通话会被监听。”
就在男人提及“灵能”这个词，并且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更强了一分时，林奇脑海深处，那个昨晚救了他一命的“万法源镜”再次起了反应！
视野边缘，淡蓝色的数据流再次浮现，比昨晚更加稳定。
这一次，它们没有杂乱地覆盖一切，而是聚焦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林奇“看”到，男人体内仿佛蛰伏着一座厚重的山峦，一股沉稳、凝实的土黄色能量缓缓流转，坚不可摧。
同时，他还模糊地感知到，房间墙壁内似乎也布线般流动着极其微弱的能量线路，闪烁着规律的光芒——是监控设备？
还是……某种防御措施？
这突如其来的“洞察”让林奇心头一震，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眼底的惊异。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