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爬上七楼,钥匙***锁孔时,金属表面沁出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推开家门的瞬间,潮湿的霉味裹挟着陈年烟味扑面而来,墙纸上的水渍像张扭曲的人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诡异地蔓延。
林峰扯下湿透的雨衣,随手扔在地板上。
水迹顺着纹路渗进廉价的复合木地板,在墙角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瘫坐在布满破洞的布艺沙发里,膝盖上的淤青在闷热的空气里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电视机屏幕漆黑如镜,倒映着他苍白的脸 —— 那张脸太过疲惫,以至于让人忘了他不过才二十五岁。
“嗡嗡 ——” 手机在裤兜里剧烈震动,惊得他浑身一颤。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标注着 “本地”。
林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按下接听键。
“哟,林大老板,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尖锐的男声像砂纸般刮擦着耳膜,背景音里混杂着骰子撞击瓷碗的哗啦声和酒气熏天的哄笑,“上个月的利息,还有三天就滚成两倍了,打算什么时候孝敬孝敬兄弟几个?”
林峰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强哥,再宽限几天行不行?
我这个月跑了全勤,等工资……全勤?”
对方爆发出刺耳的大笑,“就你送外卖那仨瓜俩枣,够塞牙缝吗?
我可听说你爸在单位闹得挺欢啊,西处跟人说儿子是个废物,连亲爹的赌债都还不起。”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在防盗窗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那笔钱…… 我妈车祸的赔偿金,不是早就……少他妈装糊涂!”
对方突然怒吼,震得林峰耳膜生疼,“合同白纸黑字写着,利息按月滚,天经地义!
你要是再拖,信不信我明天就去你爸单位拉横幅,让全厂人都知道他儿子是个欠债不还的窝囊废!”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摔在桌上的闷响,紧接着是打火机点燃香烟的 “啪嗒” 声。
林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茶几上,那里摆着父亲没喝完的廉价白酒,瓶口还沾着褐色的污渍。
他想起母亲下葬那天,父亲也是握着这样一瓶酒,摇摇晃晃地在坟前撒了半瓶,剩下的全灌进自己喉咙。
“强哥,我真的在想办法。”
林峰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下来,带着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讨好,“最近接了几个高价单,只要……别他妈跟我扯犊子!”
对方打断他的话,“我警告你,三天后见不到钱,你和你爸都别想好过!”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电量显示只剩 13%,锁屏壁纸是五年前全家在海边拍的合照 —— 那时母亲还在,父亲脸上还有笑容,阳光洒在三人身上,连影子都带着温度。
他解锁手机,点开银行 APP,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交易记录。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上个月 15 好的一笔转账上:30000 元,收款方显示为 “XX 商贸公司”,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笔支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空调外机的缝隙渗进屋里,在墙面上晕开更深的水渍。
林峰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自己的膝盖。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那笔神秘的转账记录像根刺,扎在他混沌的思绪里,隐隐作痛。
他知道,自己平静生活的倒计时己经开始,而那个藏在城西废弃工业区的秘密,正在黑暗中悄然生长,等待着将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