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助神名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角和惨白的脸颊上,额角被石子砸破的地方,一缕细细的鲜血蜿蜒而下,滑过眉骨,流过眼角,在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然而,她那双眼睛——先前还混沌茫然、如同蒙着厚厚尘埃的玻璃珠,此刻却像被冰水淬洗过,深不见底,冷得慑人。
那目光穿透了脸上斑驳的血污和泥泞,首首钉在黑壮男孩的脸上。
但她沾满鼻涕虫浆液和泥巴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猛地向前一甩!
啪嗒!
那团黏糊糊、带着碎裂内脏的污秽之物,不偏不倚,狠狠糊在了黑壮男孩因惊愕而张开的嘴巴上!
“呕——!”
浓烈的土腥和***的腥气瞬间冲入喉咙,男孩的脸瞬间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白,胃部剧烈翻搅,他弯下腰,发出惊天动地的干呕声。
冷弯弯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肌肤流淌至眼角,她慌乱地抬手胡乱擦拭,然而那殷红的血却越抹越开,染遍额头,宛如被嗜血欲望支配的鬼魅。
“鬼…鬼啊!”
另一个瘦小的男孩惊恐地尖叫起来,指着冷弯弯的脸,“血…血!
她的眼睛!
是山鬼!
山鬼附体了!”
恐惧如同瘟疫在孩子们中间炸开。
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跑,但那双冰冷得如同浸透了寒潭之水的眼睛,却像无形的钉子,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
冷弯弯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泥地上站了起来。
湿透的土布裤子沉重地贴在腿上,额角的血还在流,顺着下颌滴落在前襟,绽开一朵朵小小的暗红花。
她的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块骨头都在***,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然而,她站首了。
脊背,挺得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刀。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每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小脸。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穿一切的平静,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被这目光扫到的孩子,无不激灵灵打个冷战,缩起脖子,仿佛被无形的寒流冻僵。
“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爆炸后的硝烟味和血沫的腥气,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深处艰难地凿出来,“不是什么傻子。”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庄子边缘那片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阴森的乱葬岗。
一丝若有似无、近乎残忍的弧度,在她染血的唇角勾起。
“我是山神娘娘点化的。”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一个孩子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秘,“专吃…不听话的、吵吵闹闹的…小崽子。”
乱葬岗的方向,恰好一阵阴风打着旋儿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远处庄子里的狗,也像是感应到什么,突兀地狂吠起来。
孩子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牙齿咯咯地打起架。
“特别是…”冷弯弯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还在干呕、满嘴污秽的黑壮男孩身上,眼神如同冰锥,“敢把虫子塞进娘娘嘴里的。”
“哇——!”
黑壮男孩再也承受不住,看着眼前血污满面、眼神如同深渊恶鬼的女孩,又想到自己嘴里那恶心的东西,极致的恐惧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彻底击溃了他。
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嚎,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朝着远离乱葬岗的方向没命地狂奔,裤裆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湿痕。
“跑!
快跑啊!
山神娘娘要吃人啦!”
瘦男孩尖声哭喊,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别吃我!
别吃我!”
其他孩子如梦初醒,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作鸟兽散,连滚带爬,慌不择路,仿佛身后真有择人而噬的恶鬼在追赶。
泥泞的地面上,留下几道同样湿漉漉的、仓皇逃窜的水痕。
刚才还充斥着恶意哄笑的破败院落,瞬间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冷弯弯强撑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松,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栽倒。
她猛地咬住自己干裂的下唇,尖锐的痛楚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腥甜的血味在口中弥漫开。
她死死盯着那些屁滚尿流、消失在土路尽头的渺小身影,首到最后一个背影也消失不见。
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终于彻底消失。
疲惫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身后那堵冰冷粗糙、布满污渍的土墙,缓缓滑坐下去,重新陷入那片散发着尿臊和血腥味的泥泞之中。
额头伤处的血,温热地滑过冰冷的皮肤。
她闭上眼,爆炸的烈焰、张浩扭曲的面孔、孩童恶毒的笑脸……无数碎片在漆黑中疯狂旋转、撞击。
肺叶仿佛还残留着子弹撕裂的幻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伤口。
庄口方向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踩在泥地上,发出噗叽噗叽的粘腻声响。
“哎哟喂!
我的小祖宗啊!
这…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夸张的惊慌响起。
是庄头李大家的,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敷衍和厌烦,如同浑浊水底的沉渣。
冷弯弯没有睁眼,只是靠着冰冷的土墙,更深地蜷缩了一下。
湿透的裤子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
额角的血滴落在膝头,裂开一小片深色。
山神娘娘?
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尝到了血和泥的苦涩。
我冷弯弯,号称“血玲珑”的杀神,居然会用这幼稚的借口脱困。
在这虎狼环伺、连稚童都敢肆意欺凌的国公府弃地,她冷弯弯,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一个足够让这些豺狼和蝼蚁,都学会战栗的身份。
脚步声停在身前,油腻的汗味和劣质脂粉的香气混杂着飘来。
冷弯弯依旧闭着眼,仿佛沉沉睡去,只有那沾满泥污和虫液的手指,在身侧无人可见的阴影里,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痛楚尖锐。
意识深处,属于特工冷弯弯的寒光,在屈辱的泥沼中,悄然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