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惊魂回眸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滚烫的刀子,灼烧着气管和肺腑。
视线被浓烟与热浪扭曲,只能模糊地看见雕花的房梁在赤红的火焰中***、断裂,火星如恶毒的萤火虫般西散飞舞。
“呃啊——!”
沈安宁想尖叫,喉咙却只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嗬嗬声。
火舌贪婪地卷上她繁复华美的嫁衣,那象征喜庆的凤凰刺绣在烈焰中狰狞地扭曲、化为飞灰。
西肢被无形的铁链锁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作一具焦炭。
火海之外,隔着一道扭曲的光幕,是两张她至死难忘的脸。
她的夫君,定远侯世子萧承泽,那个曾在她耳边许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男人,此刻脸上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润深情,只有一种事成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手中甚至还捏着一个火折子,火星尚未完全熄灭。
而依偎在他身侧,脸上带着胜利者得意又残忍笑容的,正是她的好庶妹,沈心柔。
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楚楚可怜表情的脸,此刻被火光映照得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她娇声对萧承泽说:“泽哥哥,这下好了,这碍眼的***和她外祖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就都是我们的了!
等她烧成灰,再没人知道她娘留给她的秘密……”秘密?
什么秘密?
巨大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沈安宁。
原来不止是为了她外祖留下的泼天财富,还有她母亲临终时紧紧攥着她手,却因剧痛无法说出的……遗言?
她们联手烧死她,是为了掩盖什么?
“沈心柔!
萧承泽!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灵魂在烈焰中发出无声的、泣血的诅咒。
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撕碎、吞噬……最后的感知,似乎是一道模糊的、带着凉意的阴影靠近了这片人间地狱,小心翼翼地拂开了压在她焦黑残躯上的滚烫房梁……“呃——!”
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撕裂了室内的宁静。
沈安宁猛地从铺着锦缎的雕花拔步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尚未愈合的、被烈焰灼穿的剧痛。
她大口喘息着,像一条濒死的鱼,贪婪地攫取着清凉的空气,驱散那仿佛还残留在肺腑里的焦烟与灼热。
没有火!
没有浓烟!
没有那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
触目所及,是熟悉的、属于她少女闺房的景象。
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镶嵌着水银磨制的菱花镜,镜面光洁,映出她此刻苍白如纸、惊魂未定的脸。
旁边随意放着她喜欢的几盒香膏和珠花。
月洞窗敞开着,初夏清晨微凉的风拂动淡青色的鲛绡纱帘,送来窗外庭院里栀子花的甜香,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安静,祥和,带着少女闺阁特有的馨香气息。
与那炼狱般的火海,判若云泥。
沈安宁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
十指纤纤,指甲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没有一丝焦黑,更没有那可怖的蜷曲变形。
皮肤细腻光洁,腕骨玲珑,那前世被烧得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地方,此刻只有一道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月牙形旧痕——那是幼时不小心被烛火烫到留下的。
她猛地掀开锦被,跌跌撞撞扑到梳妆台前,死死盯住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小脸愈发尖俏。
五官无疑是极美的,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鼻梁挺翘,唇色虽因惊吓而略显苍白,却依旧饱满如花瓣。
只是那双本该盛满明媚春光的凤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悸、难以置信,以及……在确认了眼前一切并非幻觉后,如同火山岩浆般喷薄欲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
不是梦!
那被烈火一寸寸吞噬的痛苦,那皮肉焦糊的气味,那深入骨髓的绝望,还有萧承泽和沈心柔那两张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恶鬼的脸……都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她回来了!
沈安宁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紫檀木梳妆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入木头里。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一点点压下了灵魂深处那灼人的火焰,让她混乱的思绪得以凝聚。
“大婚……大婚前三日……” 她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那架悬挂着的、尚未完工的华丽嫁衣。
鲜红如血的锦缎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刺得她眼睛生疼。
前世,就是三日之后,她满心欢喜、盛装出嫁,踏入那座用虚情假意和狼子野心编织的、最终将她焚烧成灰烬的牢笼!
“萧承泽……沈心柔……” 这两个名字从她齿缝间挤出,带着刻骨的冰寒,仿佛淬了剧毒的匕首,“好一对狗男女!
为了我外祖的财富,为了我爹的兵权人脉,为了那个我娘至死都没能说出口的‘秘密’……你们竟狠毒至此,将我活活烧死!”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胸腔里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冲破喉咙嘶吼出来。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用最锋利的匕首捅穿那对***的心脏!
但仅存的、属于前世历经生死磨砺的理智,强行压下了这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杀他们容易,可仅仅杀了他们,如何消解她焚身之苦?
如何偿还她滔天之恨?
如何夺回被他们觊觎的一切?
还有那个所谓的“秘密”……以及,最后那道靠近她尸身的模糊身影……这一切的谜团,都需要答案。
首接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尝尽世间最深的痛苦和绝望,让他们失去所有珍视的东西,如同她前世一样,在无尽的恐惧和悔恨中,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沈安宁苍白的唇瓣间溢出,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平静。
镜中那双凤眸里的惊悸和混乱,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冰冷和坚毅,以及……深不见底的算计。
她缓缓松开紧握梳妆台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柄玉梳,动作轻柔地梳理着微乱的长发,每一梳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复仇大戏整理妆容。
目光落在妆匣里一支赤金红宝石凤簪上,那是萧承泽前几日才命人送来的“心意”。
她拿起簪子,指尖缓缓摩挲着冰冷的宝石和簪身,眼神幽深。
“待你功成,我便是你的皇后……” 沈安宁轻声复述着前世萧承泽在她耳边描绘过的、令她憧憬不己的虚假承诺,唇角勾起一抹淬毒的弧度,“这句话,如今听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她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
“萧承泽,你想要这皇帝之位?
好,我成全你。
只不过,我要让你亲手把通往‘皇帝’宝座的路,变成你自己的黄泉路!
我要让你在最接近权力巅峰的那一刻,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复仇计划雏形,在她冰冷而清醒的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型。
第一步,便是利用这场即将到来的、万众瞩目的婚礼!
她要在这喜堂之上,在满城权贵的注视下,将这对狗男女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