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皇后大哥

云港市的秋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昭宁站在宴会厅二楼，鎏金栏杆上的雕花牡丹硌着她的掌心。

楼下传来父亲爽朗的笑声，混着白兰地的醇香飘上来，却在触到她月白色旗袍时凝结成霜。

翡翠耳坠突然撞出清脆的响。

这是第三十七次晃动——从七点开席到现在，那个穿藏青西装的侍应生己经往主桌方向瞥了三十七次。

他托着银盘的手指过于用力，青筋像盘踞在古树上的毒蛇。

沈昭宁将团扇抵在唇边，绢面上绣的墨色蝴蝶正好遮住她翕动的嘴角："阿九，东南角立柱后。

"耳麦里传来布料摩擦声，她望着水晶吊灯下言笑晏晏的宾客们。

这些叔伯们昨天还在为码头新航线争得面红耳赤，此刻却举着香槟祝父亲五十大寿。

旗袍开衩处忽然灌进冷风，她瞥见窗外梧桐树影在暴雨中狂舞。

变故发生在八点零七分。

侍应生摔碎了酒杯。

这个动作像暗号，十二盏水晶吊灯同时熄灭。

尖叫声中，沈昭宁翻身跃过栏杆，发间白玉簪划出一道冷光。

她记得父亲今天佩了那把象牙柄的柯尔特手枪，枪柄上刻着母亲的生辰——丙申年三月初七。

血腥味比灯光更先到来。

当应急灯亮起时，沈昭宁的缎面高跟鞋正踩在某个杀手的喉骨上。

满地碎玻璃映着猩红，她看见父亲仰倒在太师椅上，胸口插着半截紫檀烟枪。

母亲最爱的珍珠项链散落在血泊里，滚到她脚边时沾了半面胭脂色。

"小姐快走！

"阿九的嘶吼混着枪声传来。

沈昭宁扯断珍珠项链，三十八颗南洋珠砸在地面。

她撞开暗门冲进密道时，听见身后传来陆天雄的声音："沈小姐，令尊的赌船害死我妹妹时，可没给自己留后路。

"暴雨冲刷着码头集装箱。

沈昭宁蜷缩在06号货柜夹层，湿透的旗袍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货轮汽笛声里，她咬住从发髻散落的绸带。

父亲书房暗格钥匙还挂在颈间，贴着心口的位置烫得惊人。

"叮——"手机在掌心震动。

匿名短信里只有一张照片：妹妹沈昭安被绑在废弃剧院舞台，头顶是摇摇欲坠的琉璃宫灯。

发件时间显示五分钟前，定位在城西老码头。

沈昭宁抹掉睫毛上的雨水。

她认得那个舞台，上周《霸王别姬》谢幕时，昭安还戴着母亲留下的点翠头面冲她笑。

货柜铁皮缝隙透进一缕月光，照在她颤抖的指尖——那里沾着父亲的血，己经凝固成褐色的痂。

集装箱外传来脚步声。

沈昭宁将钥匙塞进高跟鞋夹层，拔出大腿内侧的蝴蝶刀。

刀刃映出她猩红的眼尾，像极了母亲最后一次登台时的妆容。

那天唱的是《贵妃醉酒》，母亲说昭宁的眼角要再飞高些才够媚，可是现在......"砰！

"货柜门被撬开的瞬间，沈昭宁的刀锋己经抵住来人的咽喉。

雨丝斜斜扑进来，她看见黑色风衣下摆绣着暗金色龙纹——是青龙帮的人。

"沈小姐。

"对方举起双手，露出掌心的翡翠扳指，"周先生让我带句话：活着才能唱《锁麟囊》。

"沈昭宁瞳孔骤缩。

《锁麟囊》是母亲生前最后排的新戏，讲的是薛湘灵历经变故后以绣囊报恩的故事。

周墨这个古董商居然知道这个暗号，看来父亲在棋盘上还藏着另一条暗线。

货轮鸣笛声再次响起，盖过她紊乱的呼吸。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陆天雄的人正在逐个货柜搜查。

沈昭宁盯着翡翠扳指上的水纹，忽然笑了。

她反手用刀柄击晕来人，扯下风衣时摸到内袋里的船票。

目的地：曼谷。

暴雨砸在甲板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

沈昭宁站在货轮三等舱的舷窗边，看着云港市的灯火渐渐沉入海平面。

她摘下破碎的翡翠耳坠，在掌心攥出血痕。

窗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眼尾那道血痕宛如戏曲妆容的最后一笔。

"陆天雄。

"她在布满水雾的玻璃上写下这个名字，又狠狠擦去。

咸涩的海风灌进来，裹着某种铁锈味。

沈昭宁突然剧烈颤抖，她终于想起宴会上那个侍应生哪里不对劲——他端酒时小指总是下意识蜷起，和三个月前在梨园春刺杀二叔的杀手一模一样。

货轮开始剧烈颠簸。

沈昭宁摸到藏在腰间的微型U盘，这是她在密道里从父亲西装内袋摸到的。

金属外壳刻着奇怪的符号，像京剧脸谱与西洋字母的混合体。

海浪拍打船舱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

不是恐惧，是兴奋。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雾时，沈昭宁对着生锈的舷镜梳头。

白玉簪插进发髻的瞬间，她捏碎了那对翡翠耳坠。

碎玉扎进掌心，血珠滴在褪色的戏票上——那是明天下午曼谷唐人街的《白蛇传》演出票。

十年后，云港市国际邮轮码头。

海关通道的电子屏闪烁着刺目的蓝光。

墨镜映出"欢迎抵达云港"的字样，沈昭宁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轻轻叩响行李箱。

真皮箱扣弹开的瞬间，海关警员倒吸一口冷气——箱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套京剧头面，点翠在X光机下泛着幽蓝的光。

"都是古董戏服。

"她摘下墨镜，眼尾朱砂痣鲜红欲滴。

报关单上签名龙飞凤舞：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