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陷陷阱
好想听你分享呀~"后面跟着三个兴奋的表情。
那时她还没意识到，这通炫耀像枚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的不是涟漪，而是越扩越大的恐慌。
朋友实习还未结束就己经通过了一家儿童康复机构的面试，每次朋友圈不是和孩子做游戏，就是在专业培训会上记笔记，生活充实美满。
而自己却卡在“应届毕业生无经验”这道坎上。
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殷荷不禁想到，康复这个行业真的适合自己吗？
殷荷又陷入无尽的内耗情绪当中。
最终，殷荷联系了那家福利薪资都较好的医疗机构，答应了他们的offer。
签约当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殷荷攥着帆布包带子，站在机构门口抬头望去。
门诊楼是崭新的米黄色瓷砖，玻璃幕墙映着蓝天白云，看起来确实气派。
但走进大厅，消毒水味里混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装修残留味，门诊台前的前台低头玩着手机，面对她的询问只是抬了抬眼皮，说道你等一下，我打电话给HR。
没过多久，HR从办公室出来，他把合同推过来时，金戒指在日光灯下闪了一下：“小殷啊，咱们医院虽然新，但平台好，好好干。”
合同很厚，殷荷飞快地扫过条款，基本工资和之前说的一样是4千，但绩效那一栏画了个大饼。
她正想细看福利部分，王科长却把笔塞到她手里：“哎呀，小姑娘家家的别那么仔细，都是正规条款，签了字下午就安排培训。”
笔尖在签名处停顿了两秒，想起爸妈对自己期盼，周雨柔的炫耀和自己己经慢过其他人很多的步伐，突然都变成了无形的枷锁。
她几乎是咬着牙，把名字划在了合同末尾。
下午的培训在西楼会议室，长条桌旁坐了七八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多穿着休闲装，脸上带着和她相似的茫然。
讲台后站着个穿职业套装的女人，自我介绍是客服部主管，姓刘。
“欢迎大家加入‘康泰医疗’，”刘主管的声音很洪亮，PPT翻到第二页，“我们医院主打中医理疗康复，除了门诊服务，还有重要的一块业务——上门推拿。”
殷荷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招聘信息上写的是“康复治疗师“，她以为是在机构内做一些基础治疗，怎么突然冒出“上门服务”？
上门服务主要针对高端客户，”刘主管用激光笔指着屏幕，“客户群体包括企业高管、退休干部等等，公司会根据你们的住址分配区域，保证路程不超过半小时。”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服务时间是弹性的，客户什么时候需要，你们就什么时候上门，这点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有人举手问：“那工作时间怎么算？
比如晚上或者周末上门，算加班吗？
那会有加班费吗？”
刘主管笑了笑，那笑容有点僵硬：“我们公司没有加班费这一说，不过我们属于弹性工作制度，你加班多久第二天上班就可以晚多久，但是少于一小时就不算哈。”
飞快地跳过这个话题，翻到下一页PPT，“接下来讲讲服务内容。
我们的理疗套餐分为好几个档次，从基础的推拿***，到高级的‘全身调理’……”殷荷盯着屏幕上的套餐价格表，越看越心惊。
最便宜的“基础套餐”也要688元，而最贵的“帝王套餐”标价2988元。
这价格远远超出了普通理疗的范畴，她在实习时去过的三甲医院，最贵的疗程也不过几百块。
刘主管像是没听见，继续往下讲：“当然，价格高意味着服务要到位。
有些客户可能会提出一些……额外的需求，比如希望技师手法更‘放松’一点，或者聊聊天解解闷。
大家要记住，客户就是上帝，只要不违反大原则，尽量满足。”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但“额外需求”和“更放松”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殷荷心上。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网上搜这家医院时，看到过几个模糊的负面评论，说什么“服务暧昧价格离谱”，当时她以为是竞争对手抹黑，现在想来，心里不由得一阵发寒。
培训进行到一半，中间休息十分钟。
殷荷溜到楼梯间打电话，手指抖得差点按错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刚叫了声“妈”，眼泪就差点掉下来。
怎么了宝贝？
上班还习惯吗？”
母亲的声音带着关切。
“妈，”殷荷压低声音，“这家机构有点不对劲，他们要我上门推拿，而且价格高得离谱，刚才主管还说……说可能要满足客户额外需求……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母亲立刻打断她，“上门服务怎么了？
现在很多理疗机构都有这个业务。
价格高说明人家定位高端，额外需求不就是让你态度好点吗？
别自己吓自己！”
“可是……宝贝，先试着工作一下。
可能只是这家机构文化不一样呢？”
殷荷咬着嘴唇，想起朋友发的那些阳光明媚的朋友圈，再想想自己此刻身处的昏暗楼梯间，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恐慌涌了上来。
母亲挂电话前那句“好好干，别胡思乱想”，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会议室时，刘主管正在讲“服务礼仪”，大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一个穿着旗袍的女技师正在给客户做背部***，动作柔媚，笑容暧昧。
殷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刘主管皱了皱眉：“小殷，你怎么了？”
“我……我去趟洗手间。”
殷荷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会议室，帆布包带子在跑动中滑到了胳膊肘。
她不敢坐电梯，顺着楼梯拼命往下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边全是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合同上的签名仿佛还在指尖发烫，母亲的责备和朋友的炫耀在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因为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和焦虑感，就轻易签下那份合同。
跑到一楼大厅时，她差点和一个端着病历夹的前台撞个满怀。
前台不满地“啧”了一声，她也顾不上道歉，低着头就往机构门口冲。
阳光再次照在她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她觉得眩晕。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玻璃门拉手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
力道很大，疼得她忍不住“啊”了一声。
她惊恐地回头，看到HR张涨得通红的脸。
他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下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喘着粗气说：“小殷！
你干什么去？
培训还没结束呢！”
“我……我不想干了！”
殷荷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我要辞职！”
“辞职？”
HR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当我们机构是菜市场？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合同签了，字也签了，你说走就走？”
“合同……合同我可以赔违约金！”
殷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干了！”
“违约金？”
HR冷笑一声，猛地用力把她往回拽，“你知道签的是什么合同吗？
没干满三年，你不仅要赔违约金，档案都别想拿走！
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以后还想不想找工作了？”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殷荷最后的侥幸。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签下的可能不是什么工作合同，而是一份无形的枷锁。
她拼命挣扎，脚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帆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学生证、简历、还有一支用了一半的口红。
“放开我！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殷荷尖叫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厅里有几个人朝这边望过来，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场普通的争执。
HR拖着她往电梯方向走，力气大得惊人。
殷荷的胳膊被捏得生疼，她看到电梯门缓缓打开，刘主管站在里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别闹了，小殷，”HR把她推进电梯，语气里带着威胁，“回去好好培训，听话点，有钱赚不好吗？
非要折腾这些没用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映出殷荷苍白而绝望的脸。
她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看着楼层数字一点点上升，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
刚才在楼梯间感受到的那丝微弱的自由，此刻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培训室的门再次打开，里面的人都抬起头看着被“押”回来的殷荷。
她的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胳膊上还留着清晰的指印。
刘主管指了指她的座位：“坐回去吧，接下来讲‘客户心理分析’。”
殷荷麻木地走回座位，弯腰捡起地上的帆布包。
她看到自己的简历躺在角落，照片上的女孩笑得一脸天真，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毫无防备。
她慢慢坐下，双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但她觉得浑身冰冷。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场看似光鲜的“工作”，到底会把她带向何方。
那份因为焦虑而签下的合同，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正在将她一点点吞噬。
会议室里刘主管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那些关于“高端服务”和“月入过万”的话，在殷荷听来，却像是来自深渊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