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的目光,是淬了北境万载玄冰的利刃,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杀意,死死钉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每一寸伪装都剥开,刺探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赤髓之变,谢氏皇族满门皆灭——”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锥,狠狠凿进谢明璃的耳膜,震得她神魂剧颤!
颈间那块温热的玉佩,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隔着粗糙的衣料灼烫着她的皮肤!
他果然认出来了!
这纹路…这玉佩…是催命符!
剑锋上传来的压力陡然加重!
一丝尖锐的刺痛感从颈侧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剑刃蜿蜒而下,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不能死!
绝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积压的怒火如同沉寂火山下的岩浆,在死亡的临界点轰然爆发!
谢明璃眼底最后一丝慌乱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玉石俱焚般的狠绝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就在萧彻薄唇微启,那致命的“灭”字即将出口的瞬间——“呼——!”
窝棚角落,那盏本就摇曳不定、豆大的油灯火苗,被一股骤然袭来的凌厉腿风精准无比地扫中!
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灭了最后的光源,将窝棚内的一切都拖入了墨汁般的深渊。
焚烧尸体的恶臭、浓烈的药味、还有那冰冷的铁血煞气,瞬间被这突兀降临的黑暗放大、扭曲,化作无形的触手扼住人的感官!
萧彻的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光线剥夺,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一滞!
他的视觉被强行剥夺,握剑的手腕肌肉本能地绷紧,剑锋的力道在那一刹那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凝滞!
这不足千分之一息的凝滞,对于谢明璃而言,就是唯一的生机!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黑暗中,她的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弹簧,在剑锋压力稍懈的瞬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柔韧!
不是后退,不是格挡!
而是迎着那森寒的剑锋,不退反进!
腰肢如同折断般向后猛折,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继续深入的轨迹!
同时,右腿如同毒蝎甩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闪电般向上撩起,足尖裹挟着全身的力量和孤注一掷的狠劲,精准无比地踹向萧彻握剑手腕内侧的麻筋!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在黑暗中响起!
萧彻只觉得手腕内侧仿佛被烧红的铁条狠狠抽中,一股强烈的酸麻剧痛瞬间顺着手臂窜上!
五指不受控制地一松!
“锵啷!”
那柄寒光慑人的长剑脱手坠落,砸在窝棚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鸣响!
一击得手,谢明璃没有丝毫停顿!
借着一踹之力,她整个人如同扑食的猎豹,在黑暗中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瞬间扭转,欺身而上!
萧彻的反应快到极致!
手腕剧痛***瞬间,他左手己如毒龙般探出,五指成爪,带着撕裂血肉的劲风,狠狠抓向谢明璃扑来的身影!
指尖破空,发出嗤嗤厉响!
即便目不能视,他仅凭风声和首觉锁定的位置,也足以致命!
然而,谢明璃的动作更快!
也更决绝!
她仿佛完全放弃了防御,任由那凌厉的爪风撕破肩头的粗布衣衫,带起几道血痕!
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这一次扑击上!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
谢明璃如同矫健的雌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重量,狠狠撞入萧彻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萧彻这样下盘稳固的高手也猝不及防地踉跄后退半步!
就是这半步!
谢明璃眼中寒光爆射!
双腿如同铁钳般瞬间盘绞而上,死死缠住萧彻的腰身!
身体借着冲势猛地向下一压!
同时,右手快如鬼魅,食指中指并拢如剑,带着凝聚的寸劲,狠狠戳向萧彻颈侧动脉!
标准的绞杀技!
以命搏命,贴身肉搏!
萧彻闷哼一声,颈侧要害被袭,气血瞬间翻涌!
他左手猛地扣住谢明璃戳来的手腕,如同铁箍般死死钳制!
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右手则闪电般下探,试图抓住她盘绞在自己腰间的腿!
两人在狭窄、漆黑、充满死亡气息的窝棚里,如同两头搏命的凶兽,瞬间滚倒在地!
沉重的铠甲与单薄的身体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大片的尘土。
稻草、瓦砾被疯狂搅动!
萧彻的力量和战斗经验远胜谢明璃,即便猝不及防被绞缠压制,他凭借恐怖的腰腹力量和精纯的内劲,瞬间就占据了反制的上风!
他低吼一声,腰背肌肉如钢铁般贲张,就要将压在身上的谢明璃强行掀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谢明璃猛地仰起头!
黑暗中,她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几乎与萧彻冰冷的面孔贴在一起!
那双在浓黑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彻近在咫尺的、因搏杀而微微扩张的瞳孔!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搏命后的急促喘息,却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和洞穿心防的尖锐,狠狠扎进萧彻的耳中:“世子爷,您父亲的毒…不想解了?!”
“毒”字出口的瞬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冰块!
萧彻狂暴挣扎、即将掀翻谢明璃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他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却又诡异地凝滞不动!
黑暗中,谢明璃清晰地感觉到,身下这具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强悍躯体,在听到“父亲”和“毒”这两个字的刹那,爆发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极其细微的震颤!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和滔天的怒意!
他钳制着她手腕的铁掌,力道骤然失控般地加重,捏得她腕骨咯咯作响,剧痛钻心!
但他反制的力量,却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
窝棚内,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嘶鸣,在浓稠的黑暗和恶臭中交织碰撞。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唯有角落里那个被药力吊住性命的孩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痛苦的***,打破了这凝固般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