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永恒的坠落感,仿佛灵魂正沉向无底的深渊。
耳畔是永不停息的、混乱疯狂的呓语,如同亿万冤魂在嘶吼,在尖啸,撕扯着残存的理智碎片。
“窃……贼……诛……逆……天……不容……道……崩……”破碎的画面如同被砸烂的琉璃,在意识的深渊里疯狂闪烁、旋转、撞击:崩塌的巨大星辰拖着燃烧的尾焰坠入虚无;金碧辉煌的仙宫在血色的雷霆中化为齑粉;庞大到遮蔽星空的骸骨,空洞的眼窝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怨毒火焰;身缠锁链、浴血咆哮的神魔之影,在崩裂的天穹下发出震碎寰宇的怒吼……每一次画面的闪烁,每一次呓语的冲击,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灵魂深处反复切割、搅动。
剧痛早己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成为一种烙印在存在本源上的刑罚。
意识在这毁灭的风暴中飘摇,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残破扁舟,随时可能彻底解体、湮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同化进那永恒的疯狂与黑暗的刹那——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灰蒙光点,在意识风暴的核心处,倔强地亮了起来。
它微小得如同尘埃,光芒暗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稳定。
它并非照亮黑暗,而是在这纯粹的毁灭风暴中,硬生生地撑开了一小块……“存在”的领域。
这片领域内,混乱的呓语被隔绝在外,破碎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
这光点,正是那缕在剧痛与绝望中诞生的、微弱到极致的混沌之“炁”!
它像一颗定海神针,牢牢锚定了最后一点即将溃散的清明!
“我……不能……死……”一个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灰蒙光点的庇护下,艰难地复燃。
“我……叫……韩立……我……要……活下去!”
求生的意志,在混沌之炁的微弱滋养下,开始凝聚,开始燃烧!
它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抵抗那无边无际的疯狂风暴!
意识与混沌之炁艰难地结合,如同溺水者死死抱住了唯一的浮木。
每一次风暴的冲击,都让这结合更加紧密一丝,那灰蒙的光点也随之……壮大了一丝?
虽然微不可察,但它确实在抵抗中汲取着某种力量,如同在毁灭的熔炉中淬炼自身。
这场发生在灵魂最深处的拉锯战,不知持续了多久。
时间失去了意义。
……冰冷的触感,混合着泥土和青苔的潮湿腥气,唤醒了沉沦的意识。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深入骨髓的剧痛。
仿佛整个身体,从经脉到骨骼,从皮肉到脏腑,都被彻底碾碎了一遍,又被粗糙地重新拼凑起来。
“呃……”一声压抑着极度痛苦的***,从干裂出血的嘴唇间溢出。
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意识的黑暗海面。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冷——身下溪石的寒意几乎透入骨髓。
然后是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鼻腔中弥漫,源头似乎就在自己身上。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费尽全力,终于撬开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野里,是朦胧的、微弱的晨光,穿透上方浓密的枝叶缝隙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尘埃在无声地飞舞。
天……亮了?
昨晚那如同炼狱般的经历,那被宣判的绝望,那捡起玉简的疯狂,那引气入体时非人的剧痛,那灵魂深处遭遇的毁灭风暴……所有的一切,潮水般涌回脑海,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却像吸入了无数冰针,***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痉挛!
剧烈的咳嗽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再次泛起浓重的铁锈味。
“咳咳……呕……”又是一小口暗红色的、带着粘稠块状物的淤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与昨夜喷溅的、早己凝固发黑的血迹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身体像是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
尝试动一下手指,如同牵动着锈死的齿轮,僵硬而滞涩,带来钻心的疼痛。
然而,就在这遍布全身、几乎要将人再次拖入昏迷的剧痛之中,一种截然不同的、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知,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缓缓浮现。
痛,依旧存在,甚至更加清晰、更加具体。
但在这剧痛的“背景板”上,却有一丝丝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暖流?
或者说,是某种极其细微的“活动感”,正在体内深处极其缓慢地、极其顽强地流淌着。
那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废墟般的身体里,极其艰难地……修复?
重组?
我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手掌上沾满了凝固的黑色血污和泥土,指缝间更是黏腻不堪。
但就在这污秽之下,掌心皮肤似乎……比记忆中要坚韧了一丝?
指关节的轮廓,也似乎……更加分明了一点?
极其细微的变化,若非此刻感官被剧痛折磨得异常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更奇异的是,当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溪边一株沾着露珠的野草时——嗡!
视野仿佛被瞬间拉近、放大!
那叶片上细密的脉络,如同纵横交错的沟壑般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
叶尖悬挂的那一滴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光晕中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尘埃在缓缓旋舞……每一粒尘埃的形状、轨迹,都纤毫毕现!
我甚至能“听到”露珠内部极其细微的、水分子震荡的嗡鸣!
能“嗅到”野草汁液被碾碎后散发出的、极其清晰的、带着青涩苦味的独特气息!
能“感觉”到叶片在微风中极其轻微的、富有弹性的震颤!
五感……被放大了!
这突如其来的、超越常理的感官体验,如同电流般击中了我,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恍惚。
视线一阵模糊,那被放大的微观世界瞬间褪去,恢复了正常的视野。
但刚才那短暂的真实体验,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意识里。
这不是幻觉!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瞬间压过了剧痛!
成功了!
那块玉简!
那邪异的功法!
那混沌之炁!
它真的起作用了!
虽然过程如同置身地狱,但它确实在改造我这具被宣判了***的废物体魄!
我几乎是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紧握的右手抬到眼前。
五指因为剧痛和僵硬,难以完全张开,只能勉强露出指缝间紧攥着的东西。
那块残破的玉简。
它依旧冰冷、粗糙,边缘的豁口在晨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玉简中心区域时,心脏猛地一缩!
变了!
昨晚被我拼命擦拭过的那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区域,那些模糊扭曲的古老刻痕,此刻……竟然清晰地亮了起来!
不是反射阳光的亮,而是从玉质内部透出的、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灰蒙蒙的光晕!
这光晕极其黯淡,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却真实存在!
更令人心悸的是,玉片表面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缝隙里,此刻竟渗透着一种暗沉粘稠的……红褐色!
如同干涸的、污秽的血迹,深深沁入了玉质内部!
那是我昨夜喷溅在上面的鲜血!
我的血……染红了玉简?
并且……似乎激活了它核心区域的一小部分?
这个发现让我头皮一阵发麻,既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悚,又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探究欲。
就在我心神剧震,全神贯注于玉简变化之时——“呼哧…呼哧…”一阵沉重、带着浓重腥臊味的喘息声,伴着枯枝被踩断的“咔嚓”脆响,从侧后方的密林中突兀地传来!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原始狩猎欲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我笼罩!
不好!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窜上脊背!
我猛地扭头,动作牵扯得全身剧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透过稀疏的灌木缝隙,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属于野兽的、浑浊泛黄、布满血丝的瞳孔!
瞳孔里没有丝毫灵性,只有最原始的饥饿与凶残!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覆盖着粗糙硬毛的灰黑色身躯,从灌木丛后缓缓踱了出来。
野猪!
一头体型壮硕得如同小牛犊般的成年雄性野猪!
两根弯曲尖锐、沾满泥垢的獠牙,在晨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它粗壮的脖颈上鬃毛倒竖,鼻孔喷吐着灼热的白气,前蹄烦躁地刨着地面,枯叶和泥土被翻起,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对黄浊的凶眼,死死地锁定在溪边巨石上——我这个看起来虚弱不堪、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猎物”身上!
逃!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脑海!
但我刚想挣扎着起身,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就让我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栽倒。
以我现在的状态,别说跑,连站稳都困难!
跑不掉!
野猪显然也看出了我的虚弱和无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嗬嗬”声,庞大的身躯微微下伏,后腿肌肉紧绷——这是发动冲锋的前兆!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冰冷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
难道刚捡回一条命,就要葬身兽吻?
难道这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就要被一头畜生生生踏灭?
不!
绝不!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戾气,猛地从胸腔里炸开!
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最后的嘶吼!
就在野猪后腿蹬地,獠牙前指,如同失控的战车般轰然冲撞而来的瞬间——嗡!
我体内深处,那缕微弱到几乎被忽略的混沌之炁,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意志和汹涌的求生欲,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感,瞬间取代了恐惧,冻结了思维!
仿佛灵魂被剥离,以一个绝对冷静、甚至冷酷的视角,俯瞰着这生死一瞬!
视野中,野猪冲锋的速度仿佛被放慢了数倍!
它獠牙突刺的轨迹、肌肉发力的线条、甚至它浑浊瞳孔里倒映出的、我那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庞……都变得无比清晰!
空气被它庞大身躯撕裂发出的低沉呼啸,也变得异常刺耳!
身体的本能,在混沌之炁那冰冷意志的驱动下,做出了反应!
完全违背了重伤虚弱躯体的极限!
在獠牙即将洞穿胸腹的刹那,我的身体以一种乎扭曲的姿态,向侧面猛地一拧!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
嗤啦!
锋利的獠牙擦着肋下划过,轻易地撕裂了本就破烂的粗布衣衫,在皮肉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辣的灼痛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
剧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却也在瞬间点燃了某种潜藏的凶性!
混沌之炁那冰冷的意志,如同最高效的催化剂,将剧痛转化为力量!
就是现在!
身体借着躲避的冲势尚未完全消散,右臂如同灌满了铅,却在那冰冷意志的强行驱动下,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戾,猛地向上抡起!
紧握在手中的那块边缘锋锐的残破玉简,在晨光下划出一道黯淡却决绝的灰芒,如同绝望野兽的獠牙,狠狠地……捅向了野猪那因冲锋而暴露在侧下方的、相对柔软的脖颈!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血肉的声响!
玉简那参差不齐、如同锯齿般的锋利边缘,在巨大的冲力和我拼死一搏的力量叠加下,毫无阻碍地深深没入了野猪粗壮的脖颈!
“嗷——!!!”
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惨嚎,瞬间响彻寂静的晨林!
滚烫的、带着浓重腥臭味的兽血,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喷溅而出!
浇了我满头满脸!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狠狠撞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溪边另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噗!”
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又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眼前金星乱冒,视野彻底被粘稠滚烫的兽血染红!
那头庞大的野猪,脖颈上插着那块灰扑扑的玉简,如同醉酒般疯狂地原地打转、冲撞!
玉简几乎完全没入,只剩下一个沾满血污的棱角还露在外面。
它发出痛苦的、濒死的咆哮,蹄子疯狂地践踏着地面,撞断小树,搅得溪边一片狼藉!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涌出,染红了溪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瘫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浴血,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意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气。
身体像是彻底散了架,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我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头在垂死挣扎的野猪,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它脖颈上那块仅露一角的、被兽血浸透的残破玉简!
就在野猪生命力急速流逝,咆哮声越来越微弱,最终轰然倒地,西肢抽搐着彻底断气的瞬间——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力,猛地从玉简内部传来!
这吸力并非针对物质,而是……针对某种无形的“气”!
肉眼可见的,野猪尸体上,尤其是脖颈伤口处,那些刚刚停止喷涌、还带着余温的粘稠兽血,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丝丝缕缕地、极其诡异地……朝着那块没入血肉的玉简汇聚而去!
血,在“流”向玉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野猪那庞大的身躯,在断气后本该缓慢僵硬冷却,此刻却仿佛被抽走了某种本源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
皮毛失去了光泽,肌肉塌陷下去,连那对凶戾的眼睛,也迅速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翳!
短短几个呼吸间,这头壮硕的野猪,竟如同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日的干尸!
而插在它脖颈上的那块玉简,那灰蒙蒙的玉质内部,却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邪异的……暗红色光晕?
仿佛在吮吸着生命与鲜血的精华!
这诡异的一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与寒意!
这玉简……它在吸血?
在吞噬生命力?
然而,这股寒意尚未扩散,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顺着我紧握玉简的右手(虽然此刻己无力握紧,但玉简似乎与我有着某种奇异的联系),逆流而上,缓缓注入我那如同废墟般的经脉!
这暖流精纯、温和,带着一股蓬勃的生命气息!
它与我体内那缕微弱的混沌之炁相遇,并未冲突,反而如同甘霖般被其迅速吸收、融合!
混沌之炁那灰蒙的光泽,似乎……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与此同时,那源自灵魂深处、昨夜几乎将我摧毁的疯狂呓语和破碎画面,在这股精纯生命暖流的滋养下,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产生了微弱的涟漪,似乎……被暂时抚平、压制了一丝?
身体的剧痛,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也明显减轻了一分。
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窒息感,却稍稍缓解了。
我瘫在血泊和冰冷的溪石之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辣的剧痛。
冷汗混合着野猪滚烫的污血,从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
目光,却死死地钉在野猪尸体脖颈处——那块仅露出一角的残破玉简。
它在吸血!
它在吞噬这头野兽的生命精华!
并且……将一部分转化成了精纯的生命能量,反馈给了我?
滋养了那缕混沌之炁?
甚至……压制了识海中的疯狂?
这发现带来的冲击,远比昨夜引气入体时更加强烈!
惊悚、寒意、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般的悸动!
这玉简,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它赋予的功法,霸道邪异,修炼过程如同自残。
它自身,竟能吞噬生命精血?
这绝非正道之物!
甚至……可能比魔道功法更加邪门!
一个“魔”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修仙界对魔修的残酷镇压和追杀,原主韩立残留的记忆碎片中,有着清晰的恐惧烙印。
然而……肋下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体内那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混沌之炁带来的奇异暖意,以及识海中那暂时被压制住的疯狂风暴……这一切都在冰冷地提醒我:是它,让我这个被宣判了“终生无望”的五行杂灵根废物,在引气入体的第一夜就感受到了力量!
是它,让我在必死的野猪獠牙下,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甚至……反杀了对方!
没有它,我现在己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昨夜就被那恐怖的意念风暴撕碎了灵魂!
邪魔?
禁忌?
当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奢望时,所谓的正邪,所谓的禁忌,又算得了什么?
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如同野火,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
我艰难地挪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手臂,不顾肋下伤口撕裂的剧痛,朝着野猪的尸体,朝着那块吸饱了鲜血的玉简,一寸寸地……爬了过去。
碎石和枯枝硌着身体,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新的痛苦。
血污和泥泞沾染了全身,狼狈不堪。
终于,沾满血污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根插在干瘪兽尸上的、冰冷玉简的棱角。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满足”感,顺着指尖传来,仿佛玉简本身在发出无声的……喟叹?
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玉简从干硬的皮肉和凝固的血块中拔了出来!
噗!
玉简离体,带出一小股暗沉的血沫。
它通体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暗红血痂,但核心处那指甲盖大小的区域,那灰蒙蒙的光晕,却比之前清晰、稳定了许多,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
冰冷、沉重、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
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却带着奇异“满足”的触感,仿佛握住了通往地狱的钥匙,又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活下去……变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用残破的衣袖,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和汗水,露出下方那双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惊人执念的眼睛。
目光扫过那头迅速***、散发出恶臭的野猪干尸,又望向溪水上游,那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的、属于云岚宗外门杂役区域的低矮山峰。
不能留在这里了。
浓重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其他更可怕的野兽,甚至……是循迹而来的修士!
必须离开!
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我挣扎着,用那块锋锐的玉简边缘,费力地从野猪干尸上割下几块相对“干净”、未被血液浸透太多的硬皮和坚韧的筋腱——这是最原始的材料,或许能用来简陋地包扎伤口,或者制作点东西。
然后,我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粗壮树枝,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挪,踉跄着,逆着溪流的方向,朝着上游更深、更荒僻的山林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在泥泞的地面留下一个混杂着血迹和汗水的脚印。
晨光熹微,林间鸟鸣清脆,却驱不散身后那浓烈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手中那块沾满血痂的残玉,冰冷而沉重,如同一个无声的诅咒,又像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希望。
前路未知,凶险莫测。
但,路,终究是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