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想抬手揉揉,却发现西肢重得像灌了铅,眼皮更是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是嗡嗡的鸣响,混杂着模糊的人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烧还没退,怕是凶多吉少。”
一个苍老的声音叹着气,“这孩子也是命苦,爹娘走得早,自己又落水……李伯,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醒了呢?”
这是个女声,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落水?
张锋的意识像一团混沌的浆糊,勉强抓住了这个词。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加班到凌晨三点后,开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暴雨。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视线模糊得厉害,就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一只黑猫突然窜了出来——他猛打方向盘,然后就是天旋地转的撞击,以及刺骨的冰冷……不对,那是撞车,不是落水。
而且他穿的是公司定制的西装,不是现在身上这件糙得刺皮肤的粗麻布衣服。
“水……”张锋喉咙干得冒烟,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醒了!
他醒了!”
刚才那个清脆的女声陡然拔高,带着惊喜,“李伯,你看,他动了!”
紧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探上他的额头,触感柔软,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张锋终于攒足了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雕花的木质房梁,上面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跳动着,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盖着一床带着霉味的薄被。
环顾西周,整个房间小得可怜,土墙斑驳,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一张缺了腿的木桌。
这不是他的公寓,更不是医院。
“你感觉怎么样?”
一个身影凑了过来,张锋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看清了来人。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发尾系着简单的蓝布条。
她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襦裙,领口和袖口都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此刻正带着关切望着他。
“这是……哪里?”
张锋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疼痛。
“这里是青石镇啊。”
少女眨了眨眼,像是有些疑惑,“你忘了?
三天前你在河边钓鱼,不慎失足落水,是路过的猎户把你救回来的。”
青石镇?
张锋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确定自己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更别说在什么河边钓鱼了。
他明明是在21世纪的都市里,为了一个永远做不完的PPT熬得昏天黑地。
“现在是……哪一年?”
他颤声问道,心里己经有了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
少女更疑惑了,眉头微微蹙起:“大靖王朝,永安三年啊。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大靖王朝?
永安三年?
张锋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
他穿越了。
这个只在网络小说里看到的情节,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那个暴雨夜的撞击,不是结束,而是把他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我……”张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什么天选之子,没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更不懂什么琴棋书画、排兵布阵,他只是个会做PPT、会写代码的普通社畜。
在这个连电灯都没有的时代,他能活下去吗?
“你别急,慢慢说。”
少女见他脸色发白,连忙倒了碗水,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先喝点水,李伯说你落水后受了惊吓,记不清事情也正常。”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干涩的疼痛。
张锋靠在床头,看着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心里五味杂陈。
“谢谢你。”
他低声说。
“不用谢,我叫倩儿,是镇上药铺王掌柜的女儿。”
少女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李伯是我爹的老朋友,他看你一个人可怜,就让我来照顾你几天。
对了,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名字……张锋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原主零碎的记忆——一个同样叫“张锋”的少年,父母早亡,靠着乡邻接济在镇上勉强度日,性格孤僻,三天前确实因为钓鱼失足落了水。
“我叫张锋。”
他低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
“太好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倩儿松了口气,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端点粥来,李伯说你得吃点东西才能好得快。”
说完,她拿起空碗,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粗布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张锋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那雕花的房梁,终于接受了这个荒诞的现实。
他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成了另一个“张锋”。
窗外传来几声鸡鸣,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药混合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张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
不管怎么样,人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强。
只是,在这个既没有WiFi也没有外卖的大靖王朝,他这个现代社畜,该怎么活下去?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倩儿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张锋,粥来了,快趁热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