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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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壁带着亘古不散的湿气,渗入骨髓。

墨七那间被称为“居所”的石室深处,分隔出几个更狭小、更阴暗的空间。

其中一间,西壁光滑如镜,同样由冰冷漆黑的石材打造,地上挖着一个三尺见方的深坑。

坑底流淌着粘稠、温热、散发强烈铁锈和血腥气味的暗红色液体——外门弟子称之为“血池”。

池边有低矮的石槽。

角落的石臼里,几块暗红色的“血炭”缓慢燃烧,散发出微光和硫磺血腥混合的气味。

这里就是“喂食”的地方,也是“影十九”——墨七为那个婴儿暂时赐予的冰冷代号——的囚笼。

婴儿被老肥肠粗暴地扔在冰冷的池边石板上,那件油腻的药味破布胡乱裹着,半遮半露的小小身体依旧青紫僵硬,覆盖着消融缓慢的黑霜,毫无动静,如同一块真正的、即将被投入熔炉的冰冷矿石。

老肥肠骂骂咧咧地从腰间一个皮囊里掏出一块东西。

那东西勉强还能看出是一团肉。

颜色暗褐,表面布满细微的、似乎还在收缩蠕动的纤维,边缘不规则的撕裂口渗着浑浊的油脂和暗红的浆液,散发出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腐坏气息和精血妖气。

这是一块来自某种半妖或是强悍异兽身上剥离的、未经任何处理、蕴含狂暴能量的新鲜“脏器碎片”,在影阁外门,这被称为最低等的“活肉”。

“吃吧!

小祖宗!”

老肥肠脸上横肉抖动,带着刻意的夸张讽刺,将那团散发着污秽气息的“活肉”随手往婴儿毫无反应的脸颊上一丢。

“墨长老说了,吃不下,就是废料!

就得扔进‘万毒窟’喂虫子!

我倒要看看,你这小怪物还能怎么……”他的话戛然而止。

那团黏腻冰冷的“活肉”触碰到婴儿脸颊的瞬间——婴儿紧闭的双眼皮之下,眼珠似乎极其细微地跳动了一下!

覆满青紫色冰霜的皮肤,被那“活肉”污秽油脂沾染的地方,竟极其诡异地、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那抽搐不像是肌肉的反应,更像皮肤下的筋膜在蠕动!

冰封的意识深渊里,陆丰的残魂早己碎裂成无数微弱的、闪烁着恐惧和痛苦的念头,如同沉在无光水底的碎玻璃。

饥饿?

那早己被无尽的冰寒和痛苦碾碎。

食物的概念?

在神魂即将消磨殆尽之际,毫无意义。

“冷……碎……虚无……”**然而,在那深渊更深、更混沌的底层,那团源自蛇妖的冰冷意志,在接触到那“活肉”浓郁得令人作呕、却又蕴含着磅礴原始生命能量的血腥气息刹那——苏醒了!

它如同被强行休眠的远古毒蛇,被一股最本质的、烙印在灵魂里的血腥味粗暴地唤醒!

一股强烈到撕裂混沌的、纯粹的进食欲望轰然爆发!

这不是意识,这是本能!

是铭刻在每一缕残魂里的生存编码!

“血食……饿——吞——!”

**婴儿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绝不是人类婴儿应有的动作!

更像是一块冻僵的皮革被无形的力量猛地绷首!

覆盖在身上的黑霜被震得簌簌掉落几片。

紧闭的青紫色眼皮骤然弹开一条缝隙!

这一次,露出的不再是纯粹的熔金竖瞳,而是介于竖瞳与人眼之间、覆盖着一层浑浊灰翳的怪异眼珠,瞳孔深处两点微弱却狰狞的金芒如嗜血的烛火摇曳!

青紫色的小嘴,以一种违反下颌关节结构的诡异角度张开!

嘴角几乎撕裂到耳根!

喉咙深处,发出一种沉闷、湿滑、完全不似人类声带发出的嘶鸣——那声音更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在沙地上摩擦!

老肥肠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化为一片空白的惊骇。

他绿豆般的眼睛几乎要凸出来!

只见那团被扔在婴儿脸颊边的“活肉”,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恐怖力量的牵引!

黏腻的表面剧烈蠕动起来,无数细小的、近乎不可见的暗金色能量细丝如同贪婪的触手,猛地从婴儿张开的嘴角、鼻孔、乃至皮肤细微的裂纹中探出!

闪电般缠绕上那团“活肉”!

嗤嗤嗤!

细微的、仿佛强酸腐蚀的声音密集响起!

“活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塌陷!

暗褐色的精血和粘稠的生命能量被疯狂地抽取!

沿着那些暗金色的能量丝,狂涌着灌入婴儿那干瘪冰冷的身躯!

婴儿青紫色的皮肤下,像是有无数小老鼠在疯狂窜动!

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一点!

脸颊上那块原本覆盖的位置,黑霜彻底融化,皮肤下诡异的暗金色脉络一闪而逝。

被强行吞噬掉能量的那块“活肉”,迅速变成一摊灰败、干瘪、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紧紧贴在石板上。

吸吮持续了不过几个呼吸。

当最后一丝能量被攫取殆尽,婴儿口中探出的暗金能量丝迅速缩回。

张到极致的嘴巴咔哒一声合拢,速度快得带起细微的破空声。

布满灰翳、闪烁着残忍金芒的眼珠黯淡下去,眼皮无力地垂落,再次紧紧闭合。

小小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得像冰块,覆满的黑色冰霜也在迅速融化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怪异的、带着些许温热的灰败,皮肤下隐隐流淌着不健康的青黑和极其细微的暗金纹路。

胸腔有了微弱但确切的起伏。

他似乎在昏睡中无意识地……打了个嗝?

一丝极其淡薄的、带着腥臊味的暗金色气息,从嘴角飘溢出来。

整个“喂食间”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血池里粘稠液体缓慢流动的汩汩声,和石臼里血炭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老肥肠僵在原地,如同一尊泥塑木雕。

他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沿着油腻的鬓角滑落。

他看着婴儿,又看看石板上那堆被吸干的生命残渣,最后目光落回婴儿身上,眼神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看待不祥之物的敬畏。

“怪……怪物……”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此时,墨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囚室窄小的石门阴影处,如同他从未离开。

他枯槁的脸上依旧冷漠,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晦暗光线下,瞳孔深处却燃着两点冰封的、极致的兴奋光芒!

他盯着血池边那小小身影细微起伏的胸膛,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心雕琢、开始展露狰狞轮廓的艺术品。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尚未完全散尽的、带着古老滑腻气息的暗金雾气,还有那盏悬在袖中、被他秘法隐去的魂引灯核心处,此刻正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暗金光泽——那是蛇妖残魂被滋养后壮大的象征。

“很好。”

墨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干涩而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赞许,“知道主动猎食了。”

老肥肠猛地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身,脸上的恐惧还未褪去:“墨……墨长老!

他……它……刚才……”墨七的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冰锥,刺得老肥肠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通知‘影窟’的人。”

墨七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就说,‘十九’醒了。

开始喂食,准备基础的……‘体能***’。”

老肥肠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忙低头:“是!

属下……这就去!”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间充满血腥与诡异气息的石室。

墨七没有再看老肥肠离去的背影。

他缓缓踱步,走到血池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躺在冰冷石板上、重新陷入沉睡、体内却蛰伏着两个扭曲灵魂的小小身影。

一丝极其低微的、饱含着憎恨与恐惧的神念碎片,从婴儿意识深处逸散出来,如同绝望的轻烟:“饿……痛……不……” 这是陆丰残魂最后的、被裹挟后的哀鸣。

但在更深处,一种冰冷、餍足、带着一丝捕食者苏醒后慵懒与潜在暴虐的意念缓缓弥漫开来。

**墨七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尖在那盏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魂引灯核心那搏动着的暗金光泽上轻轻一点,似乎在无声地敲打着那个不安分的囚徒。

“试验品……” 墨七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继续……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