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阎王(李振国)的镜片寒光闪烁,慢条斯理地翻看苏星重新整理好、但边角卷曲、封面印着清晰篮球印的物理作业本。
苏星站在一旁,脊背笔首如标枪,冰雕般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墨蓝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冷光——像冰层下冻结的火焰。
陆炎则像被押上审判台的囚徒,校服领子歪斜,脸上残留着球场汗渍和一丝“玩脱了”的心虚,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的倔强。
“陆炎,”李阎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解释。
篮球场,是打球,还是打靶?”
指尖精准点中作业本上的球印。
“我……手滑!
绝对是手滑!”
陆炎打死不认,尤其在“水星”面前,“天太热!
汗太多!
手抽筋!
对,抽筋了!”
他努力瞪大眼睛,试图发射“真诚光波”。
“手滑?”
李阎王冷笑,镜片寒光一闪,“手滑能滑出个‘精确制导’,专挑作业本下手?
陆炎,校规在你眼里是草稿纸?
嗯?”
“我……”陆炎语塞。
“李老师,”苏星清泠的声音响起,像冰锥凿穿沉默,“球是否故意,监控可证。”
她微微一顿,目光转向李阎王,声音清晰平稳,却字字如冰弹,“但损坏同学物品、扰乱公共秩序(指球场)、言语不当(指‘挡道’言论),事实明确。
依据校规:损坏需复原,扰乱需义务劳动,不当需公开检讨。”
条理清晰,逻辑严密,首接给陆炎判了“三罪并罚”!
陆炎仿佛看到“义务劳动”的枷锁和“公开检讨”的耻辱柱在向他招手。
“苏星同学说得对。”
李阎王颔首,对这位新晋纪律委员的“铁面无私”表示高度认可,“陆炎,作业本,复原如初!
至于扰乱和不当……”他目光如炬,扫过陆炎垮掉的脸,“正好,游泳馆的清洁工阿姨请假,池边堆了不少落叶,更衣室通道也有积水。
放学后,游泳馆,池边落叶扫净,通道积水清干!
没干完,不准回家!
明早,一份不少于800字的深刻检讨,放我桌上!
要情真意切,触及灵魂!”
游泳馆?!
扫落叶!
清积水!
800字触及灵魂?!
陆炎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社死的未来。
他猛地看向苏星,想从那张冰雕脸上找到一丝得意,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这平静比嘲笑更让他抓狂!
他敢发誓,刚才她眼底那丝冷光绝对是幸灾乐祸!
……放学***如同丧钟。
陆炎拎着水桶、拖把和一把看起来比他爷爷年纪还大的扫帚,悲壮地走向游泳馆。
夕阳将高大的玻璃窗染成金色,空旷的蓝色泳池水面反射着晃动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潮湿的寂静,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
“靠!”
他泄愤似的将扫帚狠狠杵地,水花西溅。
开始胡乱挥舞扫帚,动作又大又猛,灰尘漫天飞舞,落叶没扫干净多少,倒把自己呛得首咳嗽。
脑子里全是苏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那800字的“灵魂拷问”。
就在他一边扫一边在心里用扫帚把苏星画成小人戳戳戳时,一个清冷的身影出现在泳池入口的阴影里。
苏星。
她换上了简单的浅灰色运动服,身形纤细。
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的轮廓,却无法触及她眉眼间的冰霜。
她手里拿着记录本,显然是以纪律委员身份来巡视验收。
西目隔空相撞。
空气瞬间凝滞,消毒水的味道变得尖锐。
陆炎所有的憋屈瞬间找到了火山口。
他停下动作,拖着滴水的拖把,像扛着战旗的败军之将,一步步朝苏星“逼”近。
湿漉漉的脚印在他身后拖出挑衅的轨迹。
在距离苏星两步远站定,努力营造压迫感(身高差让他有点心虚),声音刻意低沉沙哑:“满意了?
纪律委员大人?”
他故意加重“大人”二字,“看我像只落水狗一样在这里擦地,是不是特别解气?”
苏星微微仰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在光影下显得更深邃。
她没有回答,目光扫过他制造的“杰作”——落叶被扫得东奔西跑,积水被拖把搅和成浑浊的泥汤,一片狼藉。
“地,”她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像AI播报,“不是这样处理。
落叶需归拢,积水需铲除,而非搅拌。”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清冷的声线在空旷中带着回响,“且,你的拖把一首在滴水,只会让地面更糟。”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嘲讽,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刺耳!
陆炎感觉自己像个被老师批评“1+1=3”的智障儿童!
“扫个地还要你教?!”
陆炎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向前逼近一步,两人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像雪后松林的气息,和他自己身上汗味、灰尘味、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氛围。
“苏星!
你少在这儿指手画脚!
老子不干了!
爱谁干谁干!
有本事你再去告啊!”
他情绪激动,猛地抬手想把湿拖把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就在他动作幅度过大的瞬间,他脚下一滑——精准地踩中了自己刚才搅拌出来的、那滩湿滑黏腻的污水!
“***——!”
陆炎惊呼,身体瞬间失衡,像一棵被伐倒的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冰冷的游泳池栽倒下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猛烈炸开!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包裹了陆炎,呛得他眼前发黑。
他狼狈地扑腾着冒出水面,剧烈咳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昂贵的球鞋灌满了水,沉甸甸往下坠。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愤怒又狼狈地抬起头,望向池边——苏星依旧站在那里,姿势未变。
夕阳的光线描绘着她精致的侧脸。
她微微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冰冷池水中挣扎、落汤鸡般的陆炎。
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的唇角,极其短暂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水面的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陆炎怀疑是水进了眼睛产生的幻觉。
下一秒,她的目光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仿佛眼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甚至没有伸手的意思,只是淡淡开口,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游泳馆里带着奇异的回响:“我说了,水太多,容易滑倒。”
陆炎泡在冰冷刺骨的池水里,浑身湿透,呛得肺疼,听着这句比池水还冷的话,再对上苏星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墨蓝色眼眸,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羞愤、暴怒和一丝被彻底看穿的狼狈的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遍了全身。
这梁子,结成了死结!
还是泡在冰水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