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借个火
她坐在角落的高脚凳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大理石台面。
一杯单麦芽威士忌摆在面前，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的折射下泛着微光。
“一个人？”
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程清宁没有转头，只是微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西十。
她原本计划在这里待半小时就回家。
“这杯我请。”
男人不由分说地在旁边坐下，向酒保打了个响指，“给这位女士再来一杯同样的。”
程清宁这才侧过脸。
对方约莫三十五岁，穿着显然价格不菲的深灰西装，腕表是百达翡丽的复杂功能款。
他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
“不必了。”
程清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压在杯底，“我正要走。”
男人伸手拦住她：“别这么着急。
我是赵世凯，世融投资的。”
他递过一张烫金名片，“我们是不是在哪个酒会上见过？”
程清宁没有接名片。
她当然知道赵世凯是谁——去年那场恶意收购案的主角，业界出了名的投机者。
“程清宁。”
她简短地自我介绍，同时从高脚凳上滑下来，“程氏集团。”
赵世凯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程总！
久仰大名。”
他迅速调整姿势，站得离她更近了些，“我一首想找机会和您聊聊，关于城东那块地——工作时间请联系我的助理预约。”
程清宁打断他，同时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空气变得浑浊起来。
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赵世凯却不依不饶：“至少让我送您回家？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程清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勉强维持着职业微笑：“不必，我有司机。”
说完便转身朝出口走去。
“程总！”
赵世凯提高声音，“下周的慈善晚宴您会出席吗？
也许我们可以——”程清宁没有回头，推开酒吧沉重的木门冲了出去。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前的潮湿气息。
她这才发现天空己经乌云密布，远处隐约传来雷声。
她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手机和车钥匙都在手包里——而手包落在了酒吧的座位上。
“该死。”
程清宁低声咒骂。
现在回去意味着要再次面对赵世凯的纠缠。
她犹豫片刻，决定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第一滴雨落在她鼻尖时，程清宁己经拐进了酒吧后巷。
这里堆满了空酒箱和垃圾袋，但至少安静。
她靠在砖墙上，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包烟。
这是她的秘密——堂堂程氏集团CEO，偶尔会躲在无人的角落抽一支薄荷烟。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程清宁深吸一口，让清凉的烟雾充满肺部。
雨点越来越密，打湿了她的西装裤脚。
但她不在乎，此刻她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孤独与宁静。
“借个火？”
一个女声突然从阴影处传来，吓得程清宁差点把烟掉在地上。
她眯起眼睛看去，巷子深处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正从黑暗中慢慢走出。
借着微弱的街灯光线，程清宁看清那是个年轻女孩——或者说是年轻女人？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宽松的黑色T恤，肩上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湿漉漉的短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我没有恶意。”
女人举起双手，其中一只捏着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只是躲雨，顺便抽根烟。”
程清宁警惕地打量着她，但还是递过了打火机。
女人接过来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程清宁的指尖，冰凉而粗糙。
“谢谢。”
女人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满足地呼出烟雾，“你也受不了里面的气氛？”
程清宁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打火机，继续抽自己的烟。
“我叫阮语。”
女人主动自我介绍，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职业宅女，偶尔写点东西。”
程清宁这才注意到阮语的眼睛——大而明亮，即使在昏暗中也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简短地回答：“程清宁。”
“哇，这名字真好听。”
阮语笑了，眼角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是小说女主角的名字。”
雨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地上。
程清宁的西装外套己经湿了一大片，但她仍然站在原地没动。
“那边有个便利店，屋檐挺宽的。”
阮语指了指巷子尽头，“要不要一起躲躲？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程清宁本该拒绝。
她应该回到酒吧，取回手包，叫司机来接她。
但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跟着这个陌生女孩走向便利店。
便利店的屋檐确实够宽，两人并肩站着也不会被雨淋到。
阮语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程清宁：“热咖啡，虽然不太热了，但总比没有强。”
程清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抿了一口。
廉价速溶咖啡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但确实带来一丝暖意。
“所以，”阮语靠在墙上，目光落在程清宁被雨水打湿的裤脚上，“Blue Note的常客？”
“第一次来。”
程清宁实话实说。
阮语点点头：“我就住在附近，偶尔会来买烟。
那酒吧太高端了，不是我这种穷人能消费得起的。”
她语气轻松，没有丝毫自卑。
程清宁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习惯了与商业精英周旋，却不擅长和阮语这样的普通人闲聊。
“你是做什么的？”
阮语突然问道，“看你这身打扮，不是律师就是高管。”
程清宁犹豫了一下：“算是后者。”
“我就知道！”
阮语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我写小说练出来的观察力。
你这身西装一看就贵得要死，但穿得这么随意，说明你习惯了这种消费水平。
还有你的表——”她指了指程清宁的手腕，“百达翡丽？
至少七位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