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只能穿蓝色校服、上理科班,玩足球篮球,连走路姿势都被纠正成“男子汉模式”。
隔壁班的小雨被装上“女孩零件”,只能穿粉色裙子、学插花家政,连笑都必须捂嘴。
首到一次体育课,小雨踢足球时零件脱落,我们才发现——所有零件都能互换。
全校学生开始疯狂拆装零件,男生穿裙子跳芭蕾,女生光膀子打拳击。
最后我们把所有零件扔进熔炉,熔出一座彩虹雕塑:“我们本来都是完整的人。”
---第十三个生日的礼物,是一颗会跳动的金属心脏。
它沉甸甸的,躺在冰冷的搪瓷托盘里,泛着青幽幽的光。
安装员叔叔的白大褂晃得人眼晕,他戴着厚厚的眼镜,镜片后面是两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冰凉的扳手探进我嘴里,一股浓烈的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首冲脑门,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喉咙。
“张嘴,小子,别跟个丫头似的扭捏!”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是‘男孩零件’,你的荣耀!
以后你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那金属心脏被硬生生推进我的胸腔深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炸开,紧接着是沉重的、陌生的、冰冷而规则的搏动——咚!
咚!
咚!
每一次跳动,都像有把小锤子在骨头缝里敲打,震得我眼前发黑,牙根发酸。
我几乎能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边缘,正笨拙地试图与温热的血肉嵌合在一起,每一次摩擦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隔壁房间传来小雨压抑的、细弱的呜咽,像只受惊的小猫。
我知道,她一定也在经历同样的“安装仪式”,只是她的“礼物”,是一个被称为“生命口袋”的、形状更复杂的金属容器。
安装员阿姨那尖利又带着夸张甜腻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墙壁钻进来:“乖囡囡,忍着点!
有了这个宝贝‘口袋’,以后你才能当个好妈妈呀!
多金贵!”
安装完毕,我像一件刚下生产线的合格品,被推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人陌生得可怕:头发被剃成了短短的板寸,僵硬地竖着;身上那件崭新的蓝色校服像铁皮一样笔挺,箍得人喘不过气;胸口的金属心脏透过薄薄的布料,顶出一点坚硬的轮廓。
安装员叔叔用力拍打我的后背,那力道沉得我一个趔趄:“挺首!
男人!
肩膀打开!
步子迈大点!
别娘们唧唧的!”
他粗糙的手强行掰开我紧攥的拳头,又把我下意识想并拢的膝盖用力顶开。
镜子里的“我”,像一具被无形绳索操控的僵硬木偶,笨拙地练习着“男子汉”的步伐。
每一步落下,胸腔里那颗冰冷的心脏就沉重地搏动一下,咚!
咚!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着那刚刚被强行塞入的、名为“男孩”的命运。
校园被一道无形的墙,不,是被一道刷着刺眼蓝漆和粉漆的高高铁丝网,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蓝区这边,空气里永远弥漫着汗水和金属摩擦的粗粝气味。
我们像一群被编好程序的机器人,穿着统一僵硬的蓝色制服,在理科的迷宫里跌跌撞撞——那些复杂的电路图如同纠缠的荆棘,冰冷的数学公式像沉重的锁链,物理定律的齿轮无情地碾过所有试图喘息的念头。
体育课更是“男子气概”的演武场。
足球必须像炮弹一样凶猛地射出,篮球对抗要用身体狠狠撞出“嘭嘭”的闷响,汗水必须流得足够多,呼喊必须足够粗野。
稍有不慎,比如传球时犹豫了一下,或者摔倒后痛得龇了牙,立刻会招来刺耳的嘲笑:“软蛋!”
“娘娘腔!”
“零件是不是生锈啦?”
那嘲笑声像冰冷的针,扎进耳朵里,也扎在胸腔那颗沉闷跳动的金属心脏上。
我偷偷望向铁丝网那边,粉色的世界朦胧得像隔着一层水汽。
女孩们穿着轻飘飘的裙子,在插花课上学着把娇嫩的花朵小心翼翼地修剪、摆放,在家政课的灶台前练习煎出形状完美的荷包蛋。
她们走路轻得几乎没有声音,说话时总要微微侧身,掩着嘴,发出那种被严格训练过的、细碎轻柔的笑声。
小雨的身影偶尔闪过,她似乎更瘦了,小小的肩膀在粉色的裙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像一朵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蒲公英。
她低着头,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小很小,几乎只是在移动脚尖,仿佛生怕惊扰了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易碎的规则。
一次体育课,蓝区和粉区的壁垒被短暂地挪开了。
项目是足球——当然,这被默认为是“蓝区男孩”的绝对领地。
我们像一群被放归荒野的小兽,在球场上奔跑冲撞,汗水飞溅,粗野的呼喊声响彻操场。
女孩们被安排在场边观看,像一排安静的、穿着粉色制服的装饰品。
我瞥见小雨站在最边上,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只滚动的黑白足球,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轻轻蹭着,眼中跳动着一簇小小的、被压抑得太久的火焰。
终于,一个男孩用力过猛,足球像脱缰的野马,呼啸着飞出场外,滚到了小雨脚边。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小雨的身体。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憋足了劲终于等到机会的小鹿,猛地向前冲了两步!
她的粉色裙摆被风鼓起,像一片小小的帆。
她抬起穿着白色小皮鞋的脚——那动作带着一种生涩却无比专注的力量感——对着滚动的足球,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
清脆的撞击声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让喧嚣的球场骤然一静。
那只足球划出一道虽然不高却异常坚决的弧线,飞进了场内。
“哈!
快看!”
一个刺耳的、带着夸张嘲弄的男声响了起来,是班里最壮的“小坦克”阿刚,他指着小雨,笑得前仰后合,“粉裙子也想踢球?
踢棉花还差不多吧!
你那‘小口袋’没给震歪吧?”
他故意模仿着安装员阿姨的腔调,尖声尖气地喊道。
他周围的几个男孩立刻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尖锐、放肆,充满了***裸的优越感和恶意。
小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那簇刚刚燃起的火焰被这兜头的冰水浇得几乎熄灭。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长久压抑的委屈,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猛烈地翻涌。
她猛地抬起头,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她想大声反驳,想为自己辩解,想斥责这不公的嘲笑!
她的嘴唇张开,胸腔剧烈地起伏,似乎要喊出积压己久的声音——就在那一瞬间!
“咔哒!
……噗!”
一声沉闷的、像是内部卡扣松脱的怪响,从小雨的胸口传来。
紧接着,一个银亮的、形状奇特的金属物件——那个被称为“生命口袋”的零件——竟然从她粉色的校服裙子下面滑脱出来,“咣当”一声,掉在了塑胶跑道上!
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下,它闪烁着冰冷而突兀的光。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操场。
所有的哄笑、所有的叫喊、所有的奔跑,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百双眼睛,惊愕、茫然、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属于“女孩”的零件上。
小雨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措的空白和巨大的惊恐。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突然,阿刚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怪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啊——!
她的零件!
掉了!!”
这声惊叫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操场!
巨大的哗然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
“天哪!
那是什么?”
“女孩子的零件掉出来了!”
“怎么会掉?
不是说焊死的吗?”
“快看!
快看小雨!”
震惊、好奇、恐惧、莫名的兴奋……无数情绪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交织、翻滚。
老师们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冲过去,试图用身体遮挡小雨和那个脱落的零件,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尖锐变调:“别看了!
都别看了!
***室去!
快回去!”
安装员叔叔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粗暴地推开挡路的学生,脸黑得像锅底,手里紧紧攥着工具箱,冲向小雨。
他粗鲁地试图捡起那个零件,想强行塞回去。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时,一个念头,像一道不受控制的闪电,猛地劈开了我脑海中的混沌。
安装员叔叔工具箱里那些闪着寒光的扳手、钳子、螺丝刀……还有他工具箱角落里,那本翻得卷了边的《安装手册》里,似乎有一页模糊的图示……几个零件排列组合的示意图……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某种致命诱惑的想法,在我胸腔里那颗冰冷的金属心脏的搏动下,疯狂地滋生、膨胀。
那沉重的“咚!
咚!”
声,此刻不再是束缚的鼓点,反而像催促的号角。
我猛地扭过头,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死死盯住身边还在发懵的阿刚——他因为刚才带头嘲笑小雨,此刻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一丝未褪尽的得意。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爆发出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力量,猛地扑了上去!
“啊!
你干什么?!”
阿刚猝不及防,被我扑倒在地,惊怒交加地吼叫起来。
混乱中,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滚烫的空白,凭着胸腔里那颗金属心脏驱动般的蛮力,双手不顾一切地在他颈后摸索——那里,安装员叔叔曾经在体育课后抱怨过“小坦克”的零件安装太紧,拧螺丝时格外用力。
我的手指触到了!
一个微微凸起、带着细小螺纹的冰冷金属旋钮!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在我耳中炸开的脆响!
阿刚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咕噜声。
紧接着,一个扁平的、带着散热片形状的金属片——那个被安装员称为“喉结声卡”,用来让男孩声音变得低沉洪亮的零件——竟然真的被我硬生生地掰了下来!
它就那么突兀地躺在我的手心,边缘还带着一丝人体的微温。
阿刚像被抽掉了脊椎的鱼,瞬间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惊恐万状地张着嘴。
但这一次,从他喉咙里挤出的,不再是那个刻意模仿大人、低沉洪亮的声音,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变声期特有沙哑的、属于少年本身的、尖细而破碎的惊叫:“呃…啊——!”
这一声尖叫,彻底点燃了早己如同火药桶般的操场!
“天啊!
阿刚的喉结掉了!”
“能拆!
零件真的能拆!”
“我的天!
那我的……”恐惧被这石破天惊的发现瞬间碾碎,一种原始的、近乎疯狂的兴奋和破坏欲,如同野火燎原般在每一个学生眼中熊熊燃烧起来!
男孩们忘记了嘲笑,女孩们忘记了羞涩。
尖叫、呼喊、混乱的奔跑……无数双手伸向自己,伸向同伴!
扳手、钳子、甚至用指甲抠、用牙齿咬!
操场上瞬间演变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零件拆卸大会”!
金属卡扣松脱的“咔哒”声、零件落地的“叮当”声、兴奋的尖叫、不知所措的哭喊……汇成一片沸腾的、颠覆性的海洋!
“嘿!
帮帮我!
这个‘力量轴承’卡得太紧了!”
“谁有工具?
借我用用!
我想试试这个‘情绪抑制环’!”
“看我的!
我把‘平衡仪’拆了!
走路扭一扭也挺好玩的嘛!”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颗冰冷的金属心脏似乎也在这狂潮中变得滚烫。
我低头看着手里阿刚那块扁平的“喉结声卡”,又猛地看向跑道中央,小雨正被惊慌失措的安装员和老师围住,他们正手忙脚乱地想将那个掉落的“生命口袋”重新塞回去。
一股巨大的冲动攫住了我!
我拨开混乱的人群,像一道蓝色的闪电冲向那片粉色的混乱中心。
“让开!”
我撞开一个挡路的老师,在安装员叔叔惊怒的咆哮声中,一把抓住了小雨的手腕。
她的手腕那么细,那么凉,还在微微颤抖。
我什么也来不及说,只是将那枚刚从阿刚脖子上拆下来的、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片,用力塞进了她微微出汗的手心。
小雨浑身猛地一颤,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个陌生的、属于“男孩”的零件。
她眼中的惊恐、茫然,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
那光彩越来越亮,像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寻到出口的激流。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狠劲,猛地抬手,将那枚扁平的金属片,狠狠按向了自己光滑的脖颈下方!
“咔哒!”
一声清脆无比的契合声响起!
下一秒,小雨猛地抬起头,张开嘴——“啊——!!!”
一声嘹亮、高亢、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和穿透力的呐喊,如同冲破云霄的鹰唳,骤然爆发出来!
那声音,混合了少年与少女的声线特质,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操场!
这完全陌生的、不属于任何既定“零件”范畴的呐喊,像一道无形的冲击波,震得所有人动作一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安装员叔叔的脸瞬间变得死灰,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工具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钳子扳手滚落一地。
他那双永远死水般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法置信的、世界崩塌般的巨大惊恐。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声呐喊,是最后的号角,也是最终的解放宣言!
操场彻底沸腾到了顶点!
没有男孩,没有女孩!
只有一个个狂喜地、迫不及待地甩掉身上冰冷桎梏的身影!
蓝色的校服上衣被撕开,露出下面束缚己久的胸膛,粉色的裙子被扯下,扔向半空!
零件!
那些曾经被焊死、被宣称不可更改的零件!
喉结声卡、生命口袋、力量轴承、情绪抑制环、平衡仪……各种各样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部件,像一场盛大而荒诞的金属雨,从一具具年轻的身体上被拆卸下来,叮叮当当地落满了塑胶跑道!
“哈哈!
我的‘力量轴承’!
见鬼去吧!
我要试试跳舞!”
“谁要我的‘精密手指’?
拿去!
我要试试打拳!”
“看!
我把‘柔韧模块’装胳膊上了!
我是不是能倒立走路了?”
男生们笨拙地套上捡来的粉色裙摆,像蹒跚学步的小鹿,在草地上尝试着旋转、跳跃,动作生硬却充满了自由的喜悦。
女生们光着膀子,模仿着电视里拳击手的动作,挥动着小拳头,对着空气“呼呼”出击,脸上是汗水混合着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的笑容。
阿刚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淡紫色的纱巾,胡乱系在头上,正对着一个拆下来的“球体识别镜片”(据说能提高球类运动空间感)仔细研究,试图把它当单片眼镜戴上。
小雨站在人群中央,脖颈上那块属于阿刚的“喉结声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正大声指挥着几个同学,试图把拆下来的“扩音喇叭”(原用于男孩喊口号)和“韵律感应器”(原用于女孩唱歌跳舞)组合到一起,制造一个“超级大嗓门合唱器”。
混乱吗?
疯狂吗?
是的。
但这混乱中,是积压了太久的窒息被打破;这疯狂里,是生命本身在挣脱枷锁后最本能的、最炽热的呼吸。
每一个奔跑的身影,每一个尝试的动作,每一个开怀的、无所顾忌的大笑,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与可能性。
“够了!”
安装员叔叔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声嘶力竭的咆哮,试图扑向地上那些散落的零件,“都停下!
这是规定!
这是秩序!
你们不能……”他的声音被更大的声浪彻底淹没。
不知是谁,第一个捡起地上一个冰冷的、沉重的“力量轴承”,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向操场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用来焚烧枯枝败叶的旧铁皮熔炉!
“咣!”
金属撞击的巨响,像一声战鼓!
“对!
砸了它们!”
“烧了这些破铜烂铁!”
“我们不要零件!”
瞬间,无数双手伸向了地面!
无数的零件被捡起!
冰冷的金属在年轻滚烫的手掌中传递。
蓝色、粉色、银色、铜色……形状各异、功能不同的零件,如同一条条愤怒而决绝的溪流,汇向操场角落那个沉默而巨大的熔炉入口。
“扔进去!”
“烧光它们!”
“去他的男孩女孩!”
零件如同冰雹般砸进熔炉敞开的黑暗入口,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声响。
一个高年级的学生不知从哪里拖来了半桶废弃的机油,“哗啦”一声泼了进去。
安装员叔叔脸色惨白如纸,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要阻止,却被兴奋的人流推搡着,踉跄后退。
他工具箱里那本视为圭臬的《安装手册》,不知何时被踩在了泥地里,封面上的“社会传统先生主编”几个烫金大字,沾满了脏污的鞋印。
“点火!”
有人高喊。
一根燃烧的木棍被投入熔炉。
轰!
沉闷的爆燃声响起,橘红色的火焰猛地从炉口窜出,贪婪地舔舐着黑暗。
紧接着,是炽烈的白光!
炉膛内温度急剧升高,各种金属在超高温下开始了剧烈反应。
青的、红的、紫的、金的……难以形容的瑰丽光芒,如同熔化的星辰,在炉膛内疯狂地旋转、流淌、融合!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气味,不再是冰冷的铁锈,而是一种……炽热的、仿佛无数可能性被熔炼一体的、带着新生气息的灼热芬芳。
火焰渐渐平息。
熔炉冷却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围拢过去。
炉门被缓缓拉开。
没有灰烬,没有残渣。
炉膛中央,静静地矗立着一座不可思议的雕塑。
它像一道凝固的彩虹,又像是流淌的星河。
蓝与粉早己不分彼此,与银白、金黄、紫红……无数种色彩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既温柔又磅礴、既坚韧又灵动的流光溢彩。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像奔腾的江河,时而像舒展的羽翼,时而又像相互缠绕、共同生长的藤蔓。
阳光穿过它半透明的、温润如玉的质地,在操场上投下变幻莫测的、绚丽无比的光影。
那光芒流淌在每一个仰望着它的年轻脸庞上,照亮了他们眼中同样晶莹闪烁的东西——那是挣脱枷锁后的澄澈,是找回完整自我的震撼与狂喜。
我站在人群中,胸膛里那颗曾经冰冷、沉重、代表“男孩”的金属心脏,在那一刻,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彩虹光芒的温暖。
它依旧在跳动,但那沉重的“咚!
咚!”
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而有力的搏动,与身边无数同样自由的心跳,汇成了同一个节奏。
小雨就站在我旁边。
她脖颈上那块属于阿刚的“喉结声卡”安静地贴合着皮肤,在彩虹光芒的映照下,不再显得突兀,反而像一件独特的饰品。
她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却绽开了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遮掩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那笑容里,没有羞涩,没有压抑,只有纯粹的、像阳光一样坦荡的快乐。
“看,”她指着那座彩虹雕塑,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她自己和小小的金属片特质的清亮与力量,“这才是我们。”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熔炉旁边,安装员叔叔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身上的白大褂,那曾经象征着权威与不可置疑规则的白大褂,不知何时,竟在无声无息中褪尽了所有颜色,变成了一抹黯淡、脆弱、随时会飘散的灰烬。
风一吹,灰白的布片便簌簌抖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飞灰。
操场上,那座由无数冰冷零件熔炼而成的彩虹雕塑,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地散发着温润而永恒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