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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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的小手还残留着奶糖纸的黏性,看着苏晚把糖球含进嘴里,脸颊鼓起一小块,像揣了颗圆滚滚的珍珠。

王老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越越真乖,会照顾小朋友了。”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往苏晚身边挪了挪。

幼儿园的小椅子是塑料的,蓝白相间,腿上还沾着上学期没擦干净的蜡笔印。

苏晚坐的那把椅腿有点歪,她稍微一动,椅子就“咯吱”响,吓得她赶紧把背挺首了。

林越记得这把椅子。

前世苏晚就坐在这里,有次午睡起来,椅子突然塌了,她摔在地上磕到后脑勺,哭了整整一下午。

那天他攥着衣角站在旁边,连句“疼不疼”都没敢问。

“你坐我这把吧。”

他突然开口,声音还有点奶气,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晚含着糖,含混地“啊”了一声。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光,被阳光照得像撒了层金粉。

林越没等她反应,己经吭哧吭哧地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她跟前。

他的力气还小,椅子在地上拖出“刺啦”的声响,引得旁边几个小朋友转头看。

他不管不顾,指着歪腿椅子说:“那个会塌。”

苏晚眨巴眨巴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椅子,又抬头看了看林越。

奶糖在她嘴里化了些,甜味顺着喉咙漫上来,她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小短腿倒腾着,把歪腿椅子推到了墙角:“那我们一起坐这个。”

两把小椅子并排摆在梧桐树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林越闻到苏晚头发上的味道,不是前世记忆里昂贵的香水味,是便宜的儿童洗发露,带着点橘子汽水的甜。

上午的活动是捏橡皮泥。

王老师端来个铁皮盒子,里面的橡皮泥被揉得发黑,只有苏晚分到的那块是粉色的,大概是新开封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橡皮泥捏成条,想做只小兔子,可捏到耳朵时,手指一歪,兔子耳朵变成了歪歪扭扭的月牙。

“哎呀。”

她小声叫了一下,鼻尖又开始泛红。

林越正捏着块棕色橡皮泥发呆。

他在想父亲的事——早上出门时,父亲说要去开发区找活干,那片工地明年会出事故,脚手架塌了,砸伤三个工人,父亲作为小包工头,赔光了家里准备盖房子的钱。

他得想个办法阻止,可五岁的孩子说的话,谁会信呢?

“我帮你。”

他突然把自己的橡皮泥推过去。

苏晚愣愣地看着他。

林越捡起她那块被捏坏的粉橡皮泥,小胖手笨拙地搓着,指尖沾了不少粉色。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比同龄孩子稳得多,捏耳朵时,用指甲轻轻压出一道纹路,两只耳朵就支棱起来了。

“好啦。”

他把捏好的小兔子放在苏晚手心里。

兔子有点胖,腿还是歪的,但耳朵确实是竖起来的。

苏晚的眼睛亮了,她举着小兔子看了半天,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样东西,塞到林越手里。

是颗用玻璃丝编的星星,蓝色的,边角有点毛糙,大概是她自己编的。

“给你。”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谢谢你。”

林越捏着那颗星星,玻璃丝的尖角硌着手心,却烫得他心里发暖。

前世他收藏过苏晚的很多“东西”——她掉在操场上的发卡,她用过的草稿纸,甚至毕业时被风吹到他脚边的花瓣。

可那些都是偷偷捡的,哪像现在,是她亲手递过来的。

“越越,晚晚,过来喝水啦!”

王老师举着个大水壶喊。

幼儿园的搪瓷杯子摆成一排,上面用红漆写着名字。

林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杯子,“林越”两个字歪歪扭扭,是父亲写的。

而苏晚的杯子紧挨着他的,“苏晚”两个字秀气很多,大概是她妈妈写的。

他刚拿起杯子,就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回头一看,是班里最调皮的小胖墩李浩,正把苏晚的杯子往地上摔。

粉色的搪瓷杯在地上打了个滚,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这是我的位置!”

李浩叉着腰,胖脸上满是蛮横,“你不许跟林越坐一起!”

苏晚吓得往后缩了缩,眼圈又红了。

林越认得李浩,前世这小子总欺负女生,抢苏晚的橡皮,撕她的作业本,而他每次都只是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但今天不一样了。

林越把苏晚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半步。

他比李浩矮半个头,站在那里像只炸毛的小猫,声音却很稳:“杯子是她的。”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李浩伸手就要去推他。

林越记得这一推。

前世李浩把他推倒在花坛里,膝盖磕出好大一块淤青,他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牙没哭。

那天放学,他看到苏晚偷偷往他书包里塞了块创可贴,上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你再推一下试试。”

林越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李浩,但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躲着了。

李浩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阳光照在林越脸上,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种不属于孩童的执拗。

就在这时,苏晚突然从林越身后探出头,举着手里的兔子橡皮泥:“王老师说,要互相帮助。”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捏小兔子。”

李浩的脸红了红,大概是被个女生说教有点不好意思。

他踢了踢地上的搪瓷杯,嘟囔了句“谁要学”,转身跑开了。

林越回头看苏晚,她正踮着脚捡杯子,发梢的蝴蝶结蹭到他的胳膊,痒痒的。

“他下次再欺负你,告诉我。”

他说。

苏晚把杯子擦干净,倒了半杯温水递给他:“你刚才好勇敢。”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像奥特曼。”

林越接过杯子,水是温的,顺着喉咙流下去,暖到了心里。

他看着苏晚举着小兔子,在阳光下跑来跑去,羊角辫上的蝴蝶结飞起来,像只粉色的蝴蝶。

他突然觉得,阻止父亲去工地的事,或许没那么难。

重生回来,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些吗?

守护父亲挺首的腰杆,守护母亲眼角的笑纹,还有眼前这个举着橡皮泥兔子,笑得像颗糖的小姑娘。

放学时,母亲来接他,看到他口袋里的蓝星星,笑着问:“谁给的呀?”

林越往苏晚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正被妈妈牵着往前走,羊角辫在人群里一晃一晃的。

他把星星攥得更紧了,小声说:“好朋友。”

风吹过幼儿园的铁门,带着傍晚的凉意。

林越知道,这只是开始。

未来还有很多年,很多事,他要一点一点,把前世的遗憾,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