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将两块沉甸甸的乌铁矿卖给铁匠铺，换回了几枚亮闪闪的银币和一小袋铜钱。
他毫不犹豫地将一半塞给林默。
“拿着，默子！
买肉！”
石昊嗓门洪亮，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林默没有推辞，兄弟的情谊无需矫情。
但他没去买肉，而是拉着石昊，用这笔钱加上自己仅存的一点积蓄，在城里的“百草堂”买了几样东西：一个最便宜的、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看起来颇为粗糙的灰黑色小药鼎；一小包最基础的生火用的“引火炭”；以及几株最常见的、年份很浅的“凝血草”和“生肌藤”——正是石昊竹筐里掉出来的那种。
“默子，你…你真要炼丹？”
石昊看着林默手里的东西，挠了挠头，一脸不可思议，“那可是炼丹师老爷们干的事，听说要很强的灵力控制力和什么…药感？”
他只知道林默锻体九重，连灵力都几乎没有。
“试试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林默眼神坚定。
他并非盲目自信。
昨夜修炼时，青铜残片释放的那股清凉“活水”融入气血，不仅软化了经脉，似乎也让他的五感，尤其是对细微能量和气息的感知，变得比以往敏锐了一丝。
在整理那些止血草时，他隐约能“感觉”到叶片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带着清凉止血意味的能量。
这给了他尝试的勇气。
青铜残片，或许就是他感知药性的关键钥匙！
回到林家小屋，林默立刻关紧门窗。
他将粗糙的小药鼎放在桌上，点燃引火炭，幽蓝色的火苗在鼎底跳跃，散发出稳定的热量。
他拿起一株凝血草，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高度集中。
同时，意念沉入胸口，尝试沟通那神秘的青铜残片。
嗡…残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念，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比昨夜修炼时更加清晰、更加清凉的“气流”缓缓渗出，并非融入气血，而是首接涌入他的脑海和双手！
刹那间，林默感觉世界仿佛被擦亮了一层！
手中的凝血草不再是简单的植物，他“看”到了叶片脉络中流淌的微弱红色光点（代表凝血药性），也“感觉”到了叶片边缘锯齿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微弱麻痹感的青色气息（杂质或轻微毒性）。
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药鼎内火焰温度的细微变化！
“成了！”
林默心中狂喜。
这青铜残片，果然神异！
它竟能如此清晰地放大他对能量和物质的感知！
他小心翼翼地将凝血草投入药鼎。
嗤啦一声，叶片在热力下迅速卷曲、枯萎。
林默全神贯注，依靠着那被强化的感知，努力引导着鼎内热力，试图将叶片中的红色光点（有效药性）提炼出来，同时避开或驱散那些青色的杂质气息。
然而，炼丹远比他想象的艰难百倍！
他空有敏锐的感知，却毫无控制灵力的经验。
锻体境的气血之力狂暴而难以精细操控，根本无法像真正的炼丹师那样，用精纯的灵力包裹、分离药性。
他只能笨拙地依靠调节鼎底炭火的大小和草药的翻滚角度。
噗！
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第一株凝血草瞬间被烤成了黑炭，所有药性尽毁。
第二株…火候稍小，但翻动不及时，药性提炼不均，混杂着大量杂质，成了一小撮散发着怪味的灰黑色粉末，毫无用处。
第三株…林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在残片辅助下高度集中，几乎榨干。
他竭力感知着火焰舔舐草药的每一个瞬间，双手笨拙却无比专注地用小木棍拨弄着。
这一次，叶片在热力下化开，一丝极其微弱的红色药雾升腾而起！
林默心头一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苗，试图将这缕药雾凝聚。
然而，就在即将成功的刹那，他对火候的掌控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偏差——火舌猛地蹿高了一瞬！
嗤！
那一缕珍贵的红色药雾瞬间被过高的温度灼烧殆尽，只留下一小撮颜色稍浅、但依旧混杂着不少杂质的暗红色粉末。
“呼…呼…”林默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精神透支的感觉如同针扎。
他看着鼎底那一点点暗红色的粉末，虽然依旧算不上合格的“凝血散”，但比起前两次的焦炭和废渣，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里面蕴含的凝血药性，至少是原草药的两三成！
“至少…有效成分提炼出来了一些…”林默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将那一点点暗红色粉末小心地收集到一个洗净的小瓷瓶里。
这算不上丹药，顶多算是最劣等的药粉，但这是他靠自己（和残片）迈出的第一步！
他贴身藏好青铜残片和小瓷瓶，疲惫地倒在硬板床上，沉沉睡去。
精神力透支后的睡眠，格外深沉。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的生活变成了单调而艰苦的循环：清晨： 运转《基础锻体诀》，配合青铜残片的“活水”，继续缓慢冲刷、软化经脉。
他能感觉到，膻中穴附近的细小支脉，淤塞己经明显松动了一小段！
虽然距离贯通主脉引气入体还很远，但气血运转比以往流畅了一丝，力量似乎也增长了一点点。
上午/下午： 钻研炼丹。
耗尽所有钱财购买的凝血草和生肌藤很快用完。
他不得不冒险再次前往黑风山脉外围，依靠残片提升的感知力（对药草的微弱能量感应），艰难地搜寻药草。
遭遇了几次野兽，都凭借锻体九重的力量和日益纯熟的《碎石掌》配合地形惊险逃脱。
晚上： 在小屋中点燃引火炭，全神贯注地尝试提炼药粉。
失败、失败、再失败…偶尔能获得一点点品质低劣、蕴含微弱药性的粉末。
精神力在一次次榨干与恢复中，似乎也变得更加坚韧了一丝。
石昊几乎每天都会来。
有时带来家里烤的肉饼，有时带来他在山里找到的野果，有时只是过来看看，陪林默说说话。
他看不懂林默在捣鼓什么“药粉”，但他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兄弟。
“默子，你这黑眼圈快赶上食铁兽了！
悠着点！”
石昊看着林默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支持，“需要啥草药跟我说，我进山的时候帮你留意！
打架我不行，找东西我在行！”
他拍着胸脯保证。
林默心中温暖，将石昊带来的食物默默记在心里。
兄弟的情谊，是这冰冷世界最珍贵的补给。
这天傍晚，林默刚从山里采回几株品相稍好的凝血草，正小心翼翼地推开自己小屋的门，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默。”
林默动作一顿，缓缓转身。
只见一个身着林家核心弟子服饰的少年站在不远处，面容与林峰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阴鸷。
他是林峰的亲弟弟，林宏，修为凝气境一重。
“有事？”
林默语气平淡。
林宏仗着兄长林峰的势，在族中也是眼高于顶，对林默更是从不掩饰鄙夷。
林宏上下打量着林默，目光扫过他沾着泥土和草屑的裤脚，以及手里那几株廉价的凝血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听说你最近神神秘秘的，不好好修炼，尽往城外跑，还鼓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指了指林默手里的草药，嗤笑道：“怎么？
知道自己突破无望，改行当采药奴了？
倒也有点自知之明。”
林默握紧了手中的草药，指节微微发白，但眼神依旧平静：“我的事，不劳费心。”
“哼！”
林宏冷哼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凝气一重的气息隐隐压向林默，“下个月就是家族小比了。
按照族规，年满十五岁、连续三年修为无寸进者，将剥夺林家子弟身份，发配到最偏远的矿山做苦役！
林默，你锻体九重三年了吧？
这次小比，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很期待看到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林家大门的样子！”
林宏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林默的心底。
发配矿山苦役…那等同于宣判了修炼之路的终结，余生将在暗无天日的矿洞中耗尽！
这是比嘲笑更残酷的威胁！
看着林默骤然绷紧的身体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林宏得意地笑了笑，仿佛己经看到了林默凄惨的下场。
他不再多言，带着轻蔑的笑容转身离去。
林默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中的凝血草仿佛变得滚烫。
压力如山般袭来，但更多的，是胸腔中燃烧起的、名为不屈的火焰！
剥夺身份？
发配苦役？
不！
绝不可能！
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感受着胸口青铜残片传来的冰凉，以及体内那虽然缓慢却真实存在的经脉松动感。
他还有时间！
还有这神秘的残片！
还有那刚刚起步、却让他看到一丝希望的炼丹之路！
“家族小比…”林默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等着吧。”
他转身走进小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他将凝血草小心放好，没有立刻开始炼丹，而是盘膝坐在蒲团上。
这一次，他没有运转锻体诀打熬筋骨，而是尝试着将意念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的气血之力，沿着被青铜残片“活水”浸润得松动了一些的细小支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朝着最近的一个、位于右臂上的、相对不那么顽固的淤塞节点，发起了冲击！
他需要力量！
更强大的力量！
不仅仅是锻体境的力量！
他要…引气入体！
剧痛如同钢针攒刺！
比以往任何一次冲击都要剧烈！
淤塞的节点如同磐石，气血之力撞上去，反震之力让他整条右臂都酸麻胀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噗！”
一口逆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林默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落。
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没有停下，忍着剧痛，再次凝聚起气血，如同愚公移山，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壁垒！
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但每一次冲击过后，那磐石般的节点，似乎都…震动了一丝？
松动了一毫？
希望，在痛苦与血汗中，艰难地孕育着。
而在林默小屋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静静伫立。
苏清雪清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简陋的墙壁，落在屋内那个一次次吐血、又一次次倔强冲击经脉的少年身上。
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动容。
“经脉淤塞至此…竟有如此韧性…”她低声轻语，如同风吟，“青铜碎片…还有这炼丹的天赋雏形…林默…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暮色，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