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饲竹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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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幽幽亮着,像一只冰冷的眼。

那行字——“禁用化学染剂。

百万订单,归你。”

——和后面那个简短的备注“(台商遗孀)”,烙铁般烫在视网膜上。

百万?

台商遗孀?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凭什么?

心口像被塞了一团浸透冰水的棉絮,又沉又冷。

首播间被封杀的屈辱和愤怒还未平息,这从天而降的“橄榄枝”裹着太多未知的刺。

手指悬在回复框上,微微发抖,指尖被竹丝割破的细小伤口还在渗血,黏腻地沾着屏幕。

“你是谁?”

三个字在输入框里删了又打,最终,被一股更汹涌的绝望碾碎——墙角那个被老鼠啃噬的樟木箱子,箱盖上被蛀穿的孔洞,像一只只无声嘲弄的眼睛。

诊断书上冰冷的数字,王经理油腻的催促,周涛那张得意忘形的脸,还有母亲在病房里微弱的***……它们交织成一张挣不脱的铁网,死死勒紧我的喉咙。

七十二小时。

沙漏里的沙子正疯狂倾泻。

删掉质疑。

指尖沾着血,在屏幕上留下模糊的印子,我用力敲下: “需要我做什么?”

发送。

屏幕暗下去,世界重归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在黑暗里发出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滴答声。

每一次心跳都像在倒数。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那个破败的樟木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箱角被老鼠啃出的缺口,木刺扎进指甲缝,带来一点自虐般的清醒。

爷爷临终前的眼睛,浑浊却带着穿透时空的严厉,死死盯着我:“毒水!

沾不得!

那是要遭天谴的!”

那声音在脑海里轰鸣。

化学染剂刺鼻的味道仿佛己经弥漫开来。

不!

不能!

哪怕母亲…… 就在这时,手机猛地一震!

不是私信提示音,是刺耳的来电***!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周涛!

一股冰冷的怒气瞬间冲垮了勉强维持的理智。

我几乎是咆哮着接通,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周涛!

***——” “哎哟,林默师弟,火气这么大?”

电话那头,周涛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听说你首播间被封了?

啧啧,真是可惜啊。

你那小手速,玩什么电竞啊,玩什么竹编啊?

老老实实按规矩来,接点酒店订单糊口不好吗?

非搞这些歪门邪道,侵权?

这下好了吧?”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在痛处。

我攥着手机的手骨节爆响,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堵着腥甜的血气。

“哦,对了,”他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你那本破破烂烂的《百器谱》,还在吧?

里面那个‘青鸾绕枝’的缠丝纹样,看着挺顺眼。

我这边新签了个东南亚的大单子,客户点名要这个复古款。

你看,师兄我够意思吧?

给你个机会,把图谱拍个清晰的细节照发给我,价钱嘛……好商量。”

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青鸾绕枝!

那是图谱里记载的、极其繁复的古法缠丝技法之一,对竹丝处理、编织手法的要求近乎苛刻!

图谱……樟木箱……老鼠啃噬的孔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劈进脑海!

我猛地扑到樟木箱前,粗暴地掀开沉重的箱盖,灰尘呛得我一阵猛咳。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我颤抖着手,翻开那本脆弱不堪的《百器谱》。

纸张发出令人心碎的、仿佛随时要断裂的***。

找到了!

记载“青鸾绕枝”的那一页!

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那页纸靠近装订线的地方,一个清晰的、不规则的孔洞赫然在目!

边缘的撕裂痕迹还很新!

那绝不是老鼠随意啃咬造成的,那是……被人用某种尖锐的东西,硬生生剜走的!

剜走了最关键的核心编织节点图!

“周涛——!!!”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冲出喉咙,带着血腥味,震得空荡的老屋嗡嗡作响。

愤怒、绝望和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剧痛,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电话那头传来周涛毫不掩饰的、得意洋洋的大笑:“哈哈哈!

师弟,别激动嘛!

师兄我这也是帮你啊!

你那破书都快被耗子啃光了,里面的东西放你那也是浪费!

不如让我发扬光大,还能给你换点救命的钱,多好?

识相点,把剩下的拍清楚点发过来,别敬酒不吃……” “***你祖宗!!!”

我对着话筒咆哮,声音扭曲变形,“你偷我祖传的东西!

你剽窃!”

“偷?

剽窃?”

周涛的笑声陡然转冷,像毒蛇吐信,“林默,说话要讲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图谱是你的?

上面写你名字了?

谁能证明?

现在它就在我手里,它就是我的!

我注册了版权,申请了非遗项目!

你能怎么样?

告我?

你有钱吗?

有时间吗?

你妈等得起吗?”

每一个反问,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心上。

是啊,证据?

钱?

时间?

我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腔快要炸裂的怒火和母亲病床上急促的倒计时!

“听着,林默,”周涛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和冰冷的威胁,“要么,乖乖配合,把剩下的图谱给我拍清楚,我给你凑个三五万救急。

要么……你就抱着你那堆破竹丝和你妈,一起等死吧!

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你那台破电脑,以前登录过我的云盘吧?

我‘不小心’在里面发现点你当年打假赛的‘小证据’,你说,要是捅出去……”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清了。

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眼前阵阵发黑,周涛那张扭曲的、贪婪的脸在黑暗中不断放大。

假赛?

那根本是子虚乌有的污蔑!

但他捏造的证据……一旦曝光,我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手机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绝望的蛛网。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一点点滑坐下去。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要将我吞噬。

首播间被封杀,图谱被剽窃,母亲的医药费,周涛的污蔑和威胁……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七十二小时的尽头,汇聚成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向我碾压而来。

完了。

真的完了。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看去,是刚才翻找图谱时,又被箱子上尖锐的木刺划破了。

一滴暗红的血珠,正从食指指尖慢慢渗出,凝聚,颤巍巍地,要滴落。

就在这滴血珠即将坠落的瞬间—— 嗡!

寂静中,手机的震动格外清晰。

屏幕虽然碎裂,但还顽强地亮着。

一条新的私信!

还是那个古旧的头像。

我几乎是连滚滚爬地扑过去,手指哆嗦着点开。

只有一行地址,和一个时间。

“明早八点。

城南,老码头区,柳莺巷17号。

逾时不候。”

地址下面,紧跟着是一张图片。

点开。

图片拍得很随意,像是随手对着工作台拍的。

昏黄的灯光下,工作台上散落着几件半成品的竹编小件。

但我的目光,瞬间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东西死死攫住!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极细竹丝编成的挂坠。

样式非常古老,线条却流畅灵动。

最关键的是——那挂坠上清晰可见的缠丝纹路!

那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宛若青鸟展翼般的独特韵律!

青鸾绕枝!

虽然只是一个微缩的局部,但那纹路的精髓,那独一无二的神韵,和我家《百器谱》上被剜走的核心部分,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比图谱上描绘的,更添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岁月沉淀的灵韵!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下一秒又疯狂擂动起来!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

这个人……这个台商遗孀……她怎么会知道“青鸾绕枝”?

她手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纹路的竹编?

她究竟是谁?!

所有的绝望、愤怒、疑虑,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混杂着恐惧和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情绪冲垮。

这不再是简单的订单交易,这潭水,深得可怕!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地址和时间,碎裂的屏幕纹路切割着“柳莺巷17号”这几个字,像通往未知深渊的裂口。

七十二小时。

倒计时的滴答声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沉重地敲打在神经上。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

目光扫过墙角那堆青翠的竹丝,扫过工作台上那把锋利的篾刀,最后落在自己布满旧伤、此刻又添新痕的右手上。

血珠己经干涸,在指腹留下暗红的痂。

没有时间犹豫了。

抓起那把冰冷沉重的篾刀,刀柄粗糙的木纹硌着手心的旧茧。

我走到那堆青篾竹丝前,蹲下。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左手抓起一小撮细如发丝的竹丝。

右手篾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手掌那道最深的旧伤疤上,用力一划!

“嘶——!”

锐痛瞬间炸开!

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沿着掌纹迅速汇聚成一小洼,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粘稠、暗沉的色泽。

没有停顿。

我将那撮青翠的竹丝,毫不犹豫地按进了掌心翻卷的伤口里!

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冰凉柔韧的竹丝。

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灼烧感的麻痒,从伤口处顺着竹丝蔓延开来。

忍着钻心的疼痛和那股诡异的麻痒,我抽出血染的竹丝。

在手机屏幕幽光的映照下,那原本青翠欲滴的竹丝,被鲜血浸染的部分,竟在缓慢地、肉眼可见地发生着变化!

暗红的血色仿佛被竹丝贪婪地吸收、转化,一种深沉内敛、近乎金属质感的暗金色泽,正沿着血染的纹路,一点点晕染开来,覆盖了原本的青翠。

那金色并不耀眼,却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古老、神秘、甚至有点不祥的气息。

“血饲竹丝……”爷爷临终前模糊的呓语,夹杂着恐惧和敬畏,毫无预兆地冲进脑海。

他说那是黎族絣染最禁忌、最核心的秘法之一,是沟通自然神灵的媒介,非大灾大难、血脉传承者不可轻用,否则会引来难以预料的祸患…… 祸患?

我盯着掌心那缕正逐渐变成暗金色的血竹丝,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还能有比现在更坏的祸患吗?

不管这血饲之法是真是假,不管那个柳莺巷17号是龙潭还是虎穴,这缕血染的、泛着暗金光泽的竹丝,成了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未知的船票。

我将这缕特殊的竹丝紧紧攥在流血的掌心,黏腻的血和竹丝的触感混合在一起。

然后,我抓起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旧背包,胡乱塞进几样简单的工具和那本残破的《百器谱》。

动作粗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地址。

“柳莺巷17号。”

我低声念出,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推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屋门。

门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浓稠如墨,带着破晓前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