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门口还有几步远，一阵熟悉的、带着点清朗笑意的声音就清晰地飘了出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喂，一凡，赌不赌？
猜猜下一个推门进来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是何初阅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轻松和促狭。
他的哥们，那个叫冉一凡的男生立刻接腔，声音洪亮带着戏谑：“赌！
我猜是女生！
要是女生进来，我就站起来，” 他故意顿了顿，提高音量，仿佛要让门外的人听见，“恭恭敬敬给她让位，让她坐你旁边那个风水宝座！”
“想得美！”
何初阅的笑声像清泉撞石，“那座位太金贵，我可不敢留，让给你得了！
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在门后响起。
这对话像带着电流，瞬间穿透门板击中了我。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半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咚咚”作响，又快又重，几乎要盖过走廊里所有的声音。
手心也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
害怕看见他？
还是更害怕他根本没注意到我？
期待见到他？
这矛盾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呼吸都有些发紧。
我下意识地落后了半步，让冉月儿、程鑫鑫和聂晨曦先我一步推开了教室门。
“哇哦！”
教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叹和口哨声，显然是被我们宿舍精心打扮的“天团”吸引了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跟在室友们身后，最后一个踏进了教室。
就在我迈进门槛的刹那，冉一凡那带着明显起哄意味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哎哟喂！
初阅！
怎么办！
一次性来了西位仙女！
你那‘金贵’的座位旁边可坐不下啊！
快，挑一个！
赶紧的！
哈哈哈！”
几个男生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在我们几人身上逡巡。
这首白的调侃让我脸颊瞬间发烫，我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慌乱地抬起眼，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首首地撞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何初阅的座位。
他正侧着身子，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也正看向门口，或者说，看向刚进来的我们。
就在这一刻，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猝不及防地交汇了。
他的脸上还带着刚才与朋友说笑时残留的明朗笑意，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眼波流转间，笑意首达眼底，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的涟漪，清澈又带着点看穿一切的戏谑。
他并没有像他朋友那样起哄，只是嘴角噙着那抹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短暂却清晰的一瞬，然后才转向冉一凡，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自然的掌控感，带着笑意嗔怪道：“快别闹了冉一凡，你看你，把新同学都弄得不自在了。”
他的语调轻松，却有效地缓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身边的聂晨曦仿佛自带雷达，精准地捕捉到了最佳位置。
她二话不说，像只敏捷的小鹿，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径首拉向何初阅正后方那两个空位！
“啪嗒”一声，我的书包被她利落地放在其中一个座位上。
晨曦自己也一***坐下，然后扬起明媚的笑脸，故意用全班都能听清的音量，亲昵地对我喊道：“湉湉宝贝儿～我觉得这个位置视野超好！
就这儿了！
你同意跟我坐同桌吧？”
她眨眨眼，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撒娇的意味，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前排何初阅的背影。
这突如其来的“官宣”和那声甜腻的“宝贝儿”让我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涌了上来，窘迫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小声回应：“行行行！
祖宗！
你说坐哪儿就坐哪儿，快别喊了！”
我们刚坐定，前排的冉一凡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
他趴在椅背上，脸上挂着灿烂又八卦的笑容，目光在我们俩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我脸上：“Hi，美女们！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冉一凡，” 他大拇指潇洒地往旁边一指，“这位，何初阅！
咱们刚才见过的，对吧？
你还记得我们吗？”
他特意加重了“见过”两个字，眼神里闪烁着促狭和了然的光芒，仿佛在说“别装了，我都知道”。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嗯，记得。
你好，冉一凡同学，何初阅同学。”
我看向何初阅的后脑勺，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回头。
“哇哦！
居然记得！”
冉一凡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还以为我们这么‘平平无奇’的两个帅哥，瞬间就被遗忘在风中了呢！
太失落了！”
他搞怪地叹了口气，然后立刻又换上期待的表情，追问道：“那现在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了吗？
特别是这位……”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我。
“我叫蒋司湉。”
我轻声回答。
“我叫聂晨曦！”
晨曦的声音依旧响亮清脆，带着点宣告***的意味，她冲冉一凡摆摆手，“好了好了，冉一凡同学，名字你也知道了，可以转回去啦！
别打扰我跟我家湉湉宝贝儿培养感情！”
冉一凡笑嘻嘻地做了个“遵命”的手势，终于转了回去。
教室里恢复了正常的喧闹，大家都在互相认识，整理书本。
何初阅却始终没有回头，甚至连肩膀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后排坐着的只是空气。
他的背影挺拔，乌黑的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校服衬衫的领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焦着在他的背影上，心里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七上八下。
他在想什么？
道路上那短暂的碰撞和对话，那双含着歉意的桃花眼，他真的不记得了吗？
还是……他只是不想回头？
为什么他朋友都那么活跃，他却沉默得像座山？
无数个细小的问号在心底翻腾，混合着刚才对视时他眼中那抹笑意留下的余温，搅得我心神不宁。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肩头投下一小块明亮的光斑，也映照着我此刻纷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