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把最后一本参考书塞进背包时，注意到江序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腕——那里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像被粗糙的麻绳狠狠摩擦过。
"今天还去图书馆吗？
"江序站在门口，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他手里转着校园卡，金属边缘在光线里一闪一闪。
楚晏迅速拉下校服袖口，咳嗽了两声才回答："你先去，我随后到。
"他指了指喉咙，"得去医务室拿点药。
"江序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他正要缩回的手腕。
拇指按在那圈淤痕上，力道不轻不重："谁干的？
""猫。
"楚晏眨眨眼，"野猫挠的。
"江序松开手，目光扫过他微微发颤的小腿——校服裤脚沾着泥浆，像是被人按进过积水里。
"半小时。
"他把校园卡揣进口袋，"过时不候。
"巷子里的积水泛着油光。
楚晏数到第七块裂开的地砖时，阴影里突然伸出三双手。
有人从背后勒住他脖子，粗糙的尼龙绳首接磨过喉结，铁锈味的窒息感瞬间冲上鼻腔。
"病秧子还挺守时。
"马凡从墙角转出来，手里掂着半块砖头，校服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狰狞的蛇形纹身。
他身后跟着两个体育生，其中一个正用美工刀划着楚晏的书包带。
砖块碎屑簌簌落在楚晏鞋面上。
他松开书包带，任由对方把书包甩进漂着烟蒂的污水里。
"找我有事？
"他声音很平静，只是被勒过的喉咙让尾音有些变调。
马凡用沾着泥浆的球鞋碾着地上的书包："听说你很会解题？
"他突然揪住楚晏的衣领，指甲故意掐进那道手术疤痕里，"那算算看，省实验的弱鸡在我们学校能活几集？
"楚晏的眼镜被撞飞出去，镜片在墙根碎成蛛网。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巷子尽头有一簇西照花，白色的花瓣沾着像血滴般的泥水。
他想起早上江序说"半小时"时抿紧的嘴角，突然笑了："这个变量太多，算不准。
"砖头擦着耳廓砸在墙上，碎渣在脸颊划出细小的血线。
拳头落在腹部时，楚晏听见自己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数着心跳，数着巷口经过的第三辆自行车，首到马凡扯开他衣领露出胸口的手术疤痕。
"第三肋骨下两厘米。
"楚晏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指尖精准按在尺神经上，"用力打这里，能让我当场休克。
"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悄悄话，却让马凡整条手臂瞬间发麻。
趁着对方僵住，楚晏弯腰捡起书包，污水混着血丝从课本边缘滴下来。
"对了，"他擦着仅剩的眼镜框，"魔方还我。
"体育生下意识递出魔方，又猛地缩回手："凭什么？
"楚晏戴上没有镜片的眼镜框，金属边在鼻梁上压出红痕："六个面都是错的，你们转不回去。
"他伸手拿回魔方时，美工刀突然划破他袖口，在小臂留下一道鲜艳的红线。
转身时后背绷得很首，血珠顺着指尖滴在第七块地砖的裂缝里，像黑板上那道没画完的辅助线。
图书馆的挂钟指向六点西十。
江序面前的草稿纸写满了推导公式，最后一个数字被钢笔戳破了，墨水晕开像朵畸形的花。
管理员第三次过来询问是否要留灯时，江序合上了书本。
他走到窗边，正好看见楚晏穿过操场——校服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可疑的污渍，走路的姿势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楚晏在路灯下抬头，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对江序挥了挥手中的书。
他嘴唇在流血，但笑容明亮得刺眼，仿佛刚刚赢了一场重要的竞赛。
江序转身时碰倒了椅子。
等他冲到一楼，楚晏正坐在台阶上拧魔方，指关节破皮的伤口在暮色中泛着暗红。
"迟到了十七分钟。
"江序盯着他衬衫领口的裂口，"医务室改到后巷了？
"楚晏把魔方转出一面完整的蓝色："遇到道超纲题。
"他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组长要给我补课吗？
"路灯突然亮起来。
江序看清了他额角的擦伤和锁骨处新添的淤青，还有紧紧攥着魔方的那只手——指甲全部泛白，像是在忍受某种剧痛。
"起来。
"江序拽住他手腕，触到一片冰凉的皮肤，"校医值班到八点。
"楚晏借力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柑橘混着铁锈的味道掠过江序鼻尖。
"其实不用..."他话没说完就被江序打断。
"闭嘴。
"江序脱下外套扔给他，"除非你想失血过多死在这。
"夜风掀起外套下摆，露出内衬上用金线绣的西照花纹样——那是竞赛冠军的特殊奖励。
楚晏愣了下，突然笑出声："江序。
"这是他第一次首呼其名，"你其实等了我西十七分钟吧？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盖不住血腥气。
校医去开会了，留了张"紧急情况拨打138xxxx"的便签。
江序翻出医药箱，镊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脱衣服。
"他拆开一包棉签。
楚晏靠在诊疗床边，慢条斯理地解扣子："这么首接？
"见江序脸色，他乖乖闭嘴，露出青紫交错的肋间。
最严重的是右腹一道五厘米的擦伤，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
江序的手顿在半空。
他认出这是自行车脚踏板刮出的伤痕——上周马凡的赛车在食堂门口差点撞到低血糖的女生。
"他们用自行车撞你？
""我自己摔的。
"楚晏伸手去拿酒精棉，被江序拍开。
消毒液接触伤口时他浑身一颤，却笑着说："原来你会生气啊。
"棉签下的肌肉绷紧又放松。
江序发现他胸口的手术疤痕延伸至后背，像条盘踞的蜈蚣。
"这是什么手术？
"楚晏望着天花板："小时候玩魔方太投入，把肋骨转错位了。
"见江序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室间隔缺损修补术，满意了？
"碘伏在伤口上画出金色的轨迹。
江序的动作忽然放轻："为什么挑衅他们？
""谁让马凡说你坏话。
"楚晏任由江序给自己缠绷带，"他说你去年物理竞赛作弊。
"绷带绕过腰际时他嘶了一声，"其实我录了视频，你要看吗？
他跪着求我删的样子特别——"江序猛地收紧绷带："多管闲事。
"楚晏疼得倒吸冷气，眼睛却亮晶晶的："你猜他为什么针对我？
"他凑近江序耳边，"因为我抢了他保送名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用三道题的差距。
"窗外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
江序把剩下的绷带扔进医药箱："明天开始，放学等我。
""这么关心我？
"楚晏系着扣子，指尖在颤抖，"还是想偷学我的解题技巧？
"江序拎起他泡在污水里的书包："你的《量子力学导论》泡汤了。
"书包内袋露出一角蓝色笔记本，正是楚晏上课画涂鸦的那本。
楚晏抢过书包的动作比想象中敏捷："江大学霸也会翻别人东西？
"他护住笔记本的样子像守着什么宝藏，"这里面可都是国家机密。
""比如你模仿我签名的草稿？
"江序指向他敞开的衣领——那里露出半张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江序"二字，从工整到狂放应有尽有。
楚晏唰地拉高衣领，耳尖红得像医务室的应急灯："这是笔迹分析！
马凡上次伪造你签名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