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有小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故乡的气息全部装进肺里。
"龙腾中餐馆"的小华姐给他的地址很准确。
皮埃尔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
两旁店铺的招牌上写着他熟悉的中文字，耳边不时传来各种方言的叫卖声。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周末去菜市场采购的日子。
"花椒、八角、桂皮..."皮埃尔在一家干货店前停下脚步，用流利的中文报出一串调料名。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广东老人，听到他的口音后惊讶地抬起头。
"小伙子中文不错啊，"老人笑眯眯地说，"混血儿？
"皮埃尔点点头，他没有多解释，只是接过老人递来的调料包，仔细检查着品质。
前世在北省老家，母亲教过他如何挑选最好的香料——花椒要选开口的，八角要饱满的，桂皮要薄而脆的。
离开干货店，他又去了蔬菜摊。
六月的巴黎，蔬菜种类比想象中丰富。
他挑了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一把青翠的小葱，几头饱满的大蒜，还有一块新鲜的老姜。
指尖碰到那些蔬菜时，他仿佛能闻到母亲厨房里的香气。
"要买肉吗？
"经过一家肉铺时，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皮埃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冰柜里整齐摆放着各种部位的猪肉，他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要切吗？
"老板问。
"切成小块吧，我要做红烧肉，谢谢。
"皮埃尔说。
看着老板熟练的刀工，他突然想起前世小区门口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肉铺老板。
每次去买肉，对方都会多送他一根骨头。
皮埃尔又买了生抽、老抽、料酒和一瓶芝麻油。
结账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这些平凡的调料，对他而言却像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钥匙。
回到家中，皮埃尔把采购来的东西一一摆在厨房的料理台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那些食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先处理五花肉。
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冲在手上，让他打了个激灵。
肉块在砧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刀锋精准地划过肌肉纹理。
前世母亲总说，切肉要顺着纹路，这样炒出来才嫩。
肉切好后，他加入料酒、生抽和一点点淀粉腌制。
接着开始处理蔬菜——西红柿用开水烫过去皮，葱姜蒜切成末。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熟悉，仿佛他的肌肉还记得前世在厨房里的每一个细节。
食材准备妥当后，皮埃尔看了看时间，距离艾迪丝校车到达还有半小时。
他决定去院子里给花草浇水。
车库角落里放着盘成一圈的老式绿色橡胶水管。
皮埃尔拉出水管时，扬起的灰尘让他打了个喷嚏。
水龙头有些生锈，他费了点力气才拧开。
清凉的水流喷涌而出，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皮埃尔手持水管，细密的水雾洒在草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玫瑰丛中的花朵沾上水珠后显得更加娇艳，让他想起前世母亲最爱的那些月季。
浇完草坪，他关掉水龙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前世工作压力大时，他总爱在阳台抽支烟。
目光扫过车库，他注意到架子上放着一包香烟——应该是养父卢卡斯的。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那包烟。
熟悉的触感让他指尖发颤。
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深吸一口，烟雾涌入肺部的瞬间——"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这具年轻的身体显然不适应尼古丁的***。
喉咙***辣的痛感让他赶紧踩灭香烟，把剩下的半包放回原处。
"真是自讨苦吃。
"他自嘲地摇摇头，把烟头扔进垃圾桶。
前世的习惯不一定适合现在的身体，他得记住这一点。
浇完水，皮埃尔看了看表，距离艾迪丝回来还有十分钟。
他走到门前的台阶上，习惯性地想蹲下来等——就像前世在老家等公交车时那样。
他提起裤腿，自然地屈膝下蹲。
然而就在臀部即将碰到脚后跟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拉扯感从大腿传来。
"扑通！
"一声闷响，他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台阶边缘，尾椎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嗷——！
"他忍不住叫出声，双手捂着***，疼得首冒冷汗。
这时他才想起，欧洲人的身体结构根本不适合亚洲蹲。
前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搞笑视频，现在想来全是血泪教训。
"哥哥！
"一声惊恐的尖叫从身后传来。
皮埃尔转头看到艾迪丝站在院门口，小脸煞白，书包掉在地上，蓝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
还没等他解释，小姑娘己经飞奔过来，一头撞进他怀里："你又受伤了吗？
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
不要！
我不要哥哥再睡那么久！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皮埃尔顾不上***的疼痛，赶紧抱住妹妹："没事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我好好的。
"艾迪丝抽泣着检查他的头："真的？
不骗我？
""真的，"皮埃尔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保证。
只是...呃...***有点疼。
"小姑娘愣了两秒，突然破涕为笑："哥哥笨蛋！
"她咯咯笑起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大孩子也会摔跤！
"皮埃尔无奈地揉着尾椎骨，也跟着笑了。
阳光照在兄妹俩身上，草坪上的水珠闪闪发光，像撒了一地的钻石。
晚餐时间，厨房里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艾迪丝像只小狗一样围着灶台转来转去，小鼻子不停地抽动。
"这是猪肉，要用它做红烧肉。
"皮埃尔解释道，突然意识到艾迪丝可能从没吃过正宗的中餐，"会很美味，我保证。
"艾迪丝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帮忙吗？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皮埃尔不忍拒绝："当然，你可以...呃..."他环顾西周，最后拿起一根葱，"帮我洗这个好吗？
"小姑娘欢呼一声，搬来小板凳站在水池边，认真地冲洗着那根葱。
皮埃尔看着她笨拙却专注的动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哥哥，"艾迪丝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做中国菜？
是跟中餐馆的张叔学的吗？
"皮埃尔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口说："我...看书学的。
""哦！
"艾迪丝恍然大悟，"就是那些有很多漂亮图片的书！
"她歪着头，"可是你做得比书上还好，对吗？
"皮埃尔笑而不答，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好香啊！
"她第无数次感叹道，"比学校食堂香多了！
"皮埃尔正在翻炒锅里的红烧肉，油亮的肉块在酱汁中翻滚，散发出诱人的焦糖色。
旁边的蒸锅里，米饭的蒸汽顶得锅盖轻轻作响。
"再等五分钟，"他擦了擦汗，"去摆碗筷好吗？
"艾迪丝立刻跑去碗柜，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盘子和两副刀叉。
皮埃尔看到后笑了："今天我们不用这些。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在唐人街买的两双筷子和两个中式瓷碗。
"哇！
"艾迪丝惊叹道，"这是魔法棒，以前我在中餐馆见过。
"她拿着筷子在空中挥舞。
"这叫筷子，"皮埃尔耐心解释，"中国人用它吃饭。
等会儿我教你用。
"当最后一道清炒时蔬出锅时，晚餐终于准备好了。
餐桌上摆着一碗油亮的红烧肉，一盘翠绿的蔬菜，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简单的家常菜，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艾迪丝迫不及待地爬上椅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可以吃了吗？
""等等，"皮埃尔帮她调整拿筷子的姿势，"像这样...对，用这两根手指控制..."经过一番折腾，艾迪丝终于勉强能用筷子夹起一块肉。
她把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眼睛突然睁得更大了。
"唔！
"她含糊不清地发出惊叹，小脸因为美味而皱成一团，"太好吃了！
"皮埃尔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前世他很少下厨，总是点外卖应付。
现在看着这个小姑娘对他做的菜如此捧场，一种奇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慢点吃，"他笑着给艾迪丝夹菜，"还有很多。
"艾迪丝嘴里塞满食物，含糊地问："哥哥，为什么你做的中国菜和电视里的不一样？
""因为电视里的大多是给法国人吃的改良版，"皮埃尔解释道，"这才是正宗的中国家常菜。
""我喜欢这个！
"艾迪丝宣布道，米饭粒粘在她***的脸颊上，"比学校的炸鱼薯条好吃一百倍！
"皮埃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饭粒："那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吗？
"艾迪丝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拉钩！
"她伸出沾满酱汁的小拇指。
皮埃尔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拉钩。
"这个国际通用的孩子间的承诺方式，让他想起前世和邻居小孩的约定。
晚饭后，艾迪丝主动要求洗碗。
看着她站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擦拭那些中式碗筷，皮埃尔突然意识到——他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一点点重建着"家"的感觉。
窗外，巴黎的夜幕缓缓降临。
路灯亮起，在草坪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厨房里，水流声和艾迪丝哼唱的儿歌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平凡却珍贵的家庭交响曲。
皮埃尔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前世的记忆依然清晰，但此刻，他更愿意专注于眼前这个需要他的小女孩，和这个正在慢慢变得像家的地方。